周老太太今年七十九,下个月过完生日就八十岁整了。
她这一生,福也享了,苦也受了,该经历的都己经经历过,见过风雨,也搅弄过风雨。
活到她这把岁数,那真跟成精了没什么两样。
老太太老谋深算,连自家人都没逃过她的算计,前有收买记者操控舆论逼周启禛夫妇收养林语熙,后有道德绑架设计让林语熙和周晏京结婚。
周家一家子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老太太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就是王炸。
亲儿子也骂,亲孙子也怼,偏偏一个外姓的养孙女,成了她的软肋和克星。
对着周晏京她还横呢,不想搭理就耍赖,林语熙一来,拿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她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你别听他瞎说,这小兔崽子就是闲得慌,没事找事。”
她走过来,一脸慈爱地想拉林语熙的手:“出去玩得开不开心?晏京是不是把你喂胖了一点,脸瞧着都圆嘟嘟的了,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林语熙躲开了。
老太太的手落了空,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黯然下去。
林语熙强忍着快要崩溃的泪意:“我爸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能不能不要骗我?”
老太太苍老的眼圈也慢慢透出红,疼爱与愧疚交织成复杂的目光:“心肝儿啊,咱不提这个了,还像以前一样,奶奶疼你好不好?”
哪怕她恶语相向,都不会比这样的疼爱更像刀戳进林语熙心口。
她攥紧拳头,用尽力气也抑制不住胸口的起伏,热泪从眼眶奔涌出来,成串地落下。
“我看见二叔手上的痣了。”她哽咽着说,“绑架我们的那个人,虎口的痣我一首都记得。”
“是二叔杀了我爸妈,对不对?”
老太太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好像有些站不住了,手往旁边摸索着,跌坐到沙发上。
真相好像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纸,蒙在林语熙的眼前,那张纸脆弱得一戳就破,可当真戳破的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了窒息。
周晏京沉默地起身向她走来,引她到沙发坐下。
他坐到林语熙身旁,握着她的手。
林语熙扭头看他,他抬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我陪你。”
老太太看着他们两个紧握在一起的手,心中百转千回。
这两个孩子啊,一个比一个倔,明知道可能会撞得头破血流,还是硬要往前。
良久,在他们无声而执着的坚持里,老太太终于艰涩地开口。
“我和你们爷爷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俩一样,心里有对方,但总是闹。他心高气傲,我被家里宠着长大,也是一身牛脾气,一吵架,有话不懂好好说,怎么戳心窝子怎么来。”
“有一年,我们闹得尤其厉害,他不想看见我,自请去京北分行驻扎了半年。他在那生了场大病,他的秘书嘘寒问暖,贴身照顾。他总说我野蛮,见着人家那么温柔小意,一来二去就动摇。起初还惦记着家里的我,知道我性子不会容忍,不乱来。后来他休假回霖城,我看到有人帮他缝了贴身的衣服,一问,和他争吵起来,他怒气冲冲回了京北,晚上喝醉,就和那个秘书有染了。”
“他觉得对不住我,从京北调回来,事事忍让,同我说话也温声细语。他那人,也就长得好看些,脾气一改,我看他顺眼多了。过了八九个月,那女人上门,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谈条件。”
“你爷爷跟我坦白,我们那时不兴离婚,我爹为我出气,把他打得命都没了半条。他也知错,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晚上,两条腿差点冻坏。”
老太太说得简略,林语熙却很能感同身受,当你发现你爱的男人背叛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生在这个时代,伤心了可以选择离婚,奶奶那个年代,离婚这两个字却是洪水猛兽。
她记起上次奶奶昏倒时说的那个梦,原来她气爷爷找小老婆,是真的曾发生过。
那秘书很有心计,当初发现怀孕就消失了,生完才回来,想母凭子贵,换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最后到底是败给周家的雷霆手段,拿了一笔钱永远消失。
孩子抱回来,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
“我给他起了名字,教他写字,送他上学,除了不是我亲生的,跟亲生没分别。我许他进了亨泰,在启禛手底下做事,想着他们兄弟两个互相扶持,一起守好亨泰。”
“可这孩子偏偏像他那个妈一样,善于钻营,一心想争一争。说我不公平,凭什么把亨泰交到启禛手里,却不交给他。”
老太太长长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把他当亲生儿子来疼,但替别人养了一辈子孩子,再把家业拱手让人,那她真应该把普陀山上的菩萨挤下来,自己去当!
周弘礼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