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的电话嚷嚷:“姑,明天把瘦些的五花肉多蒸两块,我们作家爱吃!”
第二天一早,冯小河依然开着车去市里送货,佳慧把家务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开车带着老人孩子出了门。路上雪还没化,又上了冻,往日短短的路程开了二十来分钟。外婆晕车坐前面副驾,大冷天里,车窗仍然打开缝让她透气,因此她坚持到了桥头。一群人下了车,佳慧一边胳膊牢牢地挽一个老人,苗苗抱着狗,和七宝手牵手,都小心翼翼踩着冰雪往村里走。
村头老槐落尽了叶子,根根枝条上都缀着雪,看着分外晶莹。树下牛屎堆被积雪封住,整座村庄竟格外整洁起来。姑姑老远跑出来迎着,把孩子们牵进了屋。家里的烤火房早就烧得热热的了,老老小小进了屋,解围巾脱棉袄的好一通忙乱。等人坐定了,姑姑又倒了茶,端上桔子柿子,说:“这果子尝一个就算了,今儿吃杀猪饭,都把肚子给我留着!”
佳慧把相机翻出来,兴致勃勃地说:“杀猪了么?我去照两张相。”
“杀猪有什么好看的?”姑姑很不以为然,“你一个大作家,怎么还喜欢看人杀猪?”
“不要到处张扬,”奶奶听了忙叮嘱她,“佳慧说还没有定下来呢,免得到处说了,事情漏了气反而不美。”
“哦哦,”姑姑立刻会意地闭了嘴。佳慧笑起来,“我去拍几张照片,到时也可以放到书里。”
农村杀年猪,在过去是大人孩子最快活的时候,这意味着一年上头终于能吃几顿油水足的饭菜了。即使现在物资丰富了,吃杀猪饭也是让人愉悦的经历。佳慧拿着相机,跟姑姑出了门,来到村尾一座废弃的祠堂旁边。好些人在白雪地里忙碌成一片,杀猪匠们支了一口大锅,白雾蒸腾,把旁边槐树上的积雪都熏化了。
这会儿不知谁家的一头大肥猪已经宰杀完毕,烫了水、刮了毛,被吊在老槐树的一棵树桠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系着皮围裙,正手持利刃,把猪头猪尾肋排里脊一一分割开来。另几个系碎花围裙的中老年男女在旁边忙活。还有两个人袖手看热闹,其中就有姑爹。
“姑爹!五叔五孃,忙着呢?”佳慧跟大家打完招呼,又问:“这谁家的猪啊,看着好大一头!”
“可不是!足足的四百二十六斤!”姑爹笑眯眯地说,又夸奖喂猪的五孃:“还是您会养猪,把猪养得膘肥体壮的!”
陈五孃立刻回以同样的恭维:“幺叔,您家那头猪,比我们家的不得少!”
姑姑和姑爹都呵呵笑,显然认为这也是事实。佳慧便退开几步,开始拍照。陈五孃看见了,立刻羞涩不安起来,“怎么还拍起照片来了?这到处脏兮兮的。”
“您忙您的,她就是拍着好玩儿。”姑姑很有经验地安慰她。
正在清洗猪肠的陈五叔,却是在修房子时见过这个世面的,他笑呵呵地对佳慧说:“把我们拍好看点啊,到时也帮我洗几张出来,等孩子们过年回来了,给他们也瞧瞧!”
村里人拍照不易,佳慧之前在网上洗了一批照片,送过来时,收到的人无不是感谢纷纷、妥贴收藏。陈五孃却是笑骂:“洗照片不花钱么?你那张老脸,有什么看头?”
“那要看是谁拍的!”陈五叔自豪道:“上回佳慧拍的照片,就把我照得很体面!比镇上照相馆里拍的都好!”
几人相互打趣,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乱,等他们把猪拾掇好,佳慧已经远远近近地拍了几十张。陈五孃提着一篮肉往家走时,还不忘客气道:“佳慧,中午到家吃饭!”
“中午在姑姑家也吃杀猪饭,下次偏您家。”佳慧也客气地回她。
陈五叔和五孃把猪肉搬完,大槐树下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姑爹忙朝几位杀猪的大师傅递上烟,说:“先去家里喝杯热茶歇一歇,下一个轮到我们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