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小院里的花草都被晒得有些打蔫。三妹趴在廊下伸出舌头,两只猫也躲进屋里睡觉。正午时分,漫水桥边阒无人声,只有树上的蝉大声嘶鸣。
大樟树下的木台上, 并排铺着席子, 孩子和老人都躺在上面歇凉。燥热的风拂过樟树繁茂的枝叶,似乎都变得清凉起来。七宝和苗苗睡得很熟, 只有奶奶手里捏一把蒲扇, 睡意迷蒙中偶尔轻摇一下。
天气热起来后,家里人才真正体会到樟树下这座木台的好处。白天孩子们在这里练字、画画、玩耍, 爬来爬去不用担心弄脏衣服;一天三顿饭也可以端到树下吃, 阵阵清风从溪那边吹过来,连电扇都可以不用开;晚上把木台擦干净了垫上席子, 它就是纳凉的最好去处。什么?开空调?吹空调哪有吹自然风这么舒服?
午睡结束后, 文琳伸个懒腰, 跑去小桥边,从水渠里拎起一个小竹篮。清水从竹篮泄出, 里面装着西瓜、黄瓜和几个西红柿,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她提上来,把西瓜放在树下的小桌上切成几瓣。刚睡醒的奶奶和外婆吃着瓜, 凉丝丝甜津津的。外婆便叫两个孩子:“苗苗,七宝儿, 别睡了, 起来吃瓜。”
苗苗揉着眼坐起来, 七宝却睡眼迷登,抬头看了一眼,就又躺下睡了。大家也不管她, 都围坐在桌边吃瓜。瓜吃完了,人也完全清醒了。这时就听鸡舍那边突然传来“咯咯咯哒”的叫声,一只今年刚长成的小母鸡从鸡窝跳下来,一边叫,一边傲然昂首,环顾着周围,缓缓走进树丛里寻觅虫子去了。
“咱家的鸡肯定下蛋了!”外婆听了声音,如此断定。
苗苗和文琳忙跳下木台,跑去鸡舍那边瞅了一眼。果然,隔着竹篱,就见那边的稻草窝上躺着一枚小小的鸡蛋。苗苗立刻喊:“七宝,快来看鸡蛋!快来呀!”
叫嚷声惊动了另一个窝里安坐的老母鸡,咕地叫了一声,引颈长眺。苗苗忙捂着嘴悄悄退开,到树下才小声说:“七宝,咱家的小鸡下蛋啦,快去看!”
七宝困倦的眼皮半耷拉着,艰难地从席子上坐了起来,小辫睡得蓬乱,脸上还挂着口水的痕迹。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挪下木台朝鸡舍方向走,嘴里含糊道:“我去看蛋蛋。”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鸡舍边,也隔着竹篱朝里看,就见那个鸡蛋个头小小的,在黄色的稻草间特别显眼。她正看得出神,不提防跟旁边窝里的母鸡对了个眼,双方都吓了一跳。母鸡扑着翅膀从窝里跳出来,“咯咯咯哒”地叫着,钻进灌木丛里去了。
“快回来,别总去看,吓得鸡都不敢在窝里下蛋了。”奶奶招呼道。
七宝忙轻手轻脚离开鸡舍,笑嘻嘻地说:“大太太,晚上吃蒸鸡蛋,好不好?”
“好,晚上给你们蒸鸡蛋羹。”奶奶用抹布把桌上的水渍擦干净了,朝七宝推了推那瓣西瓜,说:“快来吃瓜,再过一会儿不凉了。”
稍晚一些,佳慧从厂里回来,就走了一小段路,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她一到家,七宝和苗苗就迫不及待地把那个蛋拿给她看。佳慧端详着鸡蛋,诧异道:“这个蛋怎么这么小?”
“小母鸡刚学会下蛋,都是这样的!”外婆说。
随着太阳落山,空气渐渐清凉。一家人坐在树下吃晚饭,鼻尖萦绕着茉莉花新开的幽香。因为蒸了蛋羹,外婆特意做了锅巴饭。粒粒分明的白米饭拌进嫩嫩的蛋羹里,苗苗和七宝吃得鼻尖沁出了汗。锅巴则是文琳和佳慧的最爱,两人各拿一大块,文琳把锅巴掰断了,中间夹进菜,就成了锅巴汉堡。佳慧则喜欢空口吃,香酥的米锅巴嚼在嘴里,有种碳水特有的清甜,是任何别的味道都比不上的。
一家人正在吃饭,冯小河发来视频邀请,佳慧点开视频,冯小河和姑爹的脸露了出来。桌边的人纷纷跟他们打招呼,文琳问:“爸,东省好玩么?”
“好玩得很!”姑爹喜气洋洋地说:“我们参观了厂子,晚上还准备去吃烧烤的!”
“人家准你们进去么?没刁难你们?”奶奶关切地问。
“怎么不准进去?我们是去参观,又不是搞破坏!再说人家王教授还专门帮我们给厂家打电话了。”冯小河也笑呵呵的,显然心情非常好,“秦厂长人非常好,自己在外出差,还专门安排人带我们参观,给我们讲解。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姑爹跟我进了厂,都舍不得出来。觉得咱家小厂真是乡下作坊!”
“那香菇架子,比屋还高!”姑爹在旁边很兴奋地比划,“人家那消毒的专门有个柜子,菇棒推进去,三四个小时就消好了毒!那大棚,一片片的都连在一起,从这头望不到那头……,我这趟跟小河出来,真算是开眼界了!”
奶奶和外婆除了啧舌,已经没有别的表情了。“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菇棒消毒几小时就能行的,那几小时能把棒子熏透吗?”奶奶之前还这么说。她们猜测,兴许是教授讲课时吹牛了,冯小河和姑爹千里迢迢跑去厂里,看了只怕要失望。没想到,亲眼见证后竟也是这么回事。这让奶奶在兴奋中觉出一点惶恐,世界变化得太快,她们这些老年人都快跟不上了。
冯小河挂电话后,佳慧又告诉她们一个重磅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