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1月20日。
凡尔赛宫,大运河畔。
雪花奚落,寒风飕飕,平静流淌的大运河上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面。
“这个天气,确实不太适合钓鱼呐。”
河畔的一座小码头上,一位白袍老者百无聊赖地甩了甩手中的鱼竿。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但不知是由于天气严寒,还是老者本就不谙此道的原因,他身旁的鱼篓中依旧是空空如也。
不过,老者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失望,他仍然在乐此不疲地收杆、上饵、甩杆,只会偶尔在口中自嘲般的呢喃两句:
“这样悠闲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呢。”
大运河波澜不惊地流淌着,就如同此方天地的时间一样,安静且静谧。
雪花在他的身体上披了一件纯白的大衣,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座岿然不动的雪雕,闲适自然地矗立在凡尔赛宫内。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当老者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白茫茫一片的水面时,老者的贴身侍从快步迎了上来,面无表情通报道:
“黎塞留大人,外面...”
“嘘——”
黎塞留公爵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容不迫地打断了那侍从。
而后,他紧盯着水面下缓缓朝着鱼钩游来的一条鲤鱼,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鱼竿。
不过,那鲤鱼似乎很是谨慎,小口吃下了鱼钩周围的饵食之后便立即甩动尾鳍游向了河底,立刻消失了踪影,只在河面上留下一道蔓延开来的波纹。
“真可惜,那可是个大家伙。”
黎塞留公爵笑叹着摇了摇头,并不气馁地收回鱼钩,熟练地挂上一团打碎的蚯蚓,再一次甩杆将鱼鳔扔进了大运河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扭头看向那名侍从,冲他点了点头。
这贴身侍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恭敬之意,毕竟他是国王陛下派来监视黎塞留公爵的,他的语气也是例行公事般的不冷不淡:
“艾吉永公爵前来拜访您了,黎塞留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黎塞留公爵古井不波的神情上依然没有显露出一丝波澜,似乎侄子的拜访也不如河中的游鱼重要,只是相当平淡地点了下头:
“埃曼纽尔·阿尔芒?带他过来吧。”
...
片刻过后,火急火燎的艾吉永公爵喘着大气就冲向了这处小码头,他的手中还紧紧攥着几份今早刚出炉的报纸。
“叔父!”
远远看见黎塞留公爵的背影,艾吉永公爵便立马加快了脚步,大声呼喊着跑向了黎塞留公爵身旁:
“巴黎,巴黎出事了!”
艾吉永公爵的大喊声顷刻间打碎了大运河畔的宁静,就连不远处花园里归息的候鸟也被惊吓得扑翅高飞。
黎塞留公爵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马上要听到一个坏消息,还是因为艾吉永公爵的大喊声又一次把即将咬钩的鱼儿给惊跑了。
他无奈地将鱼竿放在一旁,撑着手杖吃力地站起身来,拍落了身上的积雪。
艾吉永公爵喘着粗气,一把将手上的报纸塞给了黎塞留公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叔父,巴黎那边,我们的让娜,她...她...她被司法宫的那些人...”
接过报纸的黎塞留公爵并没有第一时间,而是隐秘且忌惮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名侍从。
艾吉永公爵也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知道叔父仍然处在国王陛下的软禁监视之中,于是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咬牙说道:
“杜巴利夫人,她被德·莫普联合高等法院下令处决了,司法宫还判处她的贵族身份是伪造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直到这个消息穿过黎塞留公爵的大脑,他那始终微眯着的双眼才忍不住瞪大了一瞬,但之后又立马恢复了平静,只在眼角处能够瞥见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是吗...看来凡尔赛的一朵玫瑰在这个冬天枯萎了...”
看着黎塞留公爵仅仅是略有伤感的模样,艾吉永公爵愣住了,连声问道:
“您,难道您先前就预料到这件事了吗?”
他知道,黎塞留公爵和杜巴利夫人的情感绝不仅仅只是政治盟友这么简单。
如果说让·杜巴利把杜巴利夫人带进了上流社会,那么黎塞留公爵就是把杜巴利夫人带进凡尔赛宫的贵人,黎塞留公爵甚至就是杜巴利夫人在凡尔赛宫内的第一个情夫和客户。
按理来说,得知了杜巴利夫人死讯的黎塞留公爵不应该如此平静才对。
想到这里,艾吉永公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那名贴身侍从,忽然也明白了什么。
黎塞留公爵动作轻微地点了下头,一边翻看着各大报纸对昨日巴黎暴动的报道,一边平静地自言自语道:
“从你被国王陛下赶回凡尔赛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他们要对让娜不利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做
到这种地步...暴乱、审判、逼宫、处决,真是好一套行云流水的手段,德·莫普什么时有这种手段了...?”
尽管黎塞留公爵的话语中没有任何责备,但艾吉永公爵还是羞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