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
花满楼比夜色更静。
这一刻,他多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启唇张开半晌,耳垂都跟着红透的君子,又实在没办法开口再问一遍。
他的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完全失控。不归他掌管。
没能等来回答的叶音,仰头看着君子艰难滚动的一点喉结,又顺着看他微红脸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在青丘时,她就不喜欢洗澡。
落水那一刻是最难受的,浑身上下的毛都在叫嚣要逃跑。
阿兄阿姐经常逮她,把她按在浴桶里,给她搓毛,等搓舒服了,不反抗了就给她梳毛,用灵力把毛烘干,擦香。
她就是需要有人给她搓背,搓顺了,舒服了,自然就能欣然接受。
这——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君子沉默的时间越漫长,小狐狸越忐忑。
她紧紧抓着花满楼的手掌,像是怕他发现端倪,就要将她甩开一样。
“有、有什么不对吗?”
觉察到小姑娘的不安,花满楼将自己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他放在一旁的手慢慢收紧,缓和了一下自己胸口堵塞的气息,温和回话。
“音音,坦诚相见是比——”君子脸红了一下,“将你整个人放、放腿上抱着还要亲密的事情,除非两人确定心意,否则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哈?
小狐狸眉头耷拉下来,在凡间规矩一栏上,又做了调整。
好麻烦。
帮忙洗个澡而已嘛。
为什么还要立这么多规矩。
“你能不能告诉我,之前是不是有旁人骗你,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这句话时,花满楼的语气比春雨润物还要轻,好似怕自己吓到小姑娘一样。
想到可能有人哄骗小姑娘,君子胸口有种闷痛感觉弥漫。
他心疼。
叶音想了想:“没有,只有阿娘、阿兄和阿姐给我洗过唔……澡。”
好险,差点儿把“毛”说出口。
其他生灵敢把她按水里,她不得一爪子呼过去。
闻言,花满楼放心了。
他忍不住再三叮嘱此事,生怕小姑娘还碰上这种事情。
“我知道了——”
她拖长语调回应,语气中的遗憾能清晰听出。
黑夜之中,君子的耳朵又悄悄红了。
透红的耳朵,在烛光下散着一圈柔和的光。
恰似刚从海平面上冒出一线的新日。
新日缓缓升起。
海面,碎金粼粼灿灿。
金色日光穿透船舱房内的窗,落在鼓起来的柔软被面上。
鼓包里冒出叶音头发披散,顺滑垂坠的脑袋。
小狐狸抱着被子歪歪扭扭坐起来。
不过腰还没有挺直,又栽回被子里,滚了一圈,把自己塞在床尾处,缩成一团睡着了。
将锅碗瓢盆都换过后,才去放心做早饭的宋甜儿前来叫人时,没撩开床帐,只往空落落的床觑了一眼,还以为她已经起床,便到别的地方喊人了。
等到所有人都坐在桌上,花满楼开口问:“音音呢?”
他怎么没听到属于小姑娘的呼吸声。
宋甜儿左右看看,又往船舱看:“欸,叶姑娘没出来吗?我在房里没看见她。”
君子大概知道原因。
他犹豫一下,还是起身:“我去叫她。”
晚一些,恐怕要没机会吃东西。
叩叩——
他将门敲响。
耳朵动了两下,听出熟悉的脚步声后,叶音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没有动。
“音音,起来吃东西了。”花满楼听出小姑娘不想起床的慵懒动作。
“唔。”
小狐狸从鼻子哼唧一声。
昨晚滚了大半晚,想了一夜都没能梦见花花。
她现在有几分犯困几分沮丧。
以至于听到有东西吃,兴致也不够高昂。
不想动。
君子又耐心喊了几遍。
叶音将被子往自己头上一盖,继续睡。
“音音,你是不是不舒服?”花满楼没得到回应,有些着急,“我进来给你把把脉,可好?”
小狐狸短暂回神,闷在被子里憋出一个字:“好。”
把脉可以,她喜欢把脉。
短暂贴一贴,也能有一两丝灵气到手。
花满楼轻轻把门推开,往床尾走去,在杌子上落座。
“把手递给我,好不好?”
凌乱的被窝冒出一只白嫩的手掌,在床边摸索了几下,将自己塞进君子掌心中。
花满楼无奈,将她手掌翻过来,细细把脉。
脉象平稳顺滑,并无大碍。
他刚把右手松开,垫在底下托着小姑娘手腕的手掌就被抓住,往被窝里面捞去。
“音音。”花满楼撑着手,没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我去外面给你拿点吃的进来,先吃点儿再睡好不好?”
君子温声细语,落在耳边一点儿也不醒神,反倒有催眠的用处。
“不要。”
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