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亚蒂出门的时候, 发现他的妻子正在审核《风尚杂志》新一期的稿件,他走过去, 随手翻了两页,随意评论了一句:“都是平庸之作。”
“不是每一期都能收到合适的稿子的。”
“那可真是可惜,”莫里亚蒂说,“我喜欢文学,某些作家的文字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一篇的影响有时候能大过一场运动,可惜这样的作家知有少数。”
艾琳翻动纸页, 找出了一篇。
“这是这一期的主推。”她点了点稿纸, 这几张刚才没有被莫里亚蒂看到。
莫里亚蒂随意瞥了一眼, 就看到了“福尔摩斯”的名字, 除了福尔摩斯以外, 故事里的另一个人,一个凶案的始作俑者也是他的老朋友。
这篇的作者署名是约翰·华生。
哈,福尔摩斯的搭档,一位军医。
莫里亚蒂读过华生写的故事, 他对自己曾经学生的才干表示欣赏, 这样杰出的才干与天赋简直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如果无法收藏, 不如毁掉。
“他什么时候给《风尚杂志》投稿了?”
“也就是这一期才刚刚开始, 我们有一个编辑是他的老朋友,说动了他,他把一个故事给了我们。”
莫里亚蒂整了整领结:“非常好,有空的话,我希望见一见那个编辑,你来安排。”
艾琳的沉默, 通常在莫里亚蒂那里就表示答应。
莫里亚蒂准备出门了。
艾琳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莫里亚蒂回头看她,轻声道:“你从前从来不问这样的问题。”
艾琳噤声。
莫里亚蒂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艾琳倏然一笑,再望上他的目光时,眼睛里充满了勇敢,她道:“我想我应该要放过自己了。”
伦敦天空像一块放在油里沉浸了许久的铜币。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打算投降了。”
虽然他们是夫妻,但他们的婚姻从本质上而言就是一场战争,硝烟弥漫在日常的生活里,艾琳——这一位曾经征服过国王的女人——如同一只困兽,被莫里亚蒂驯服。
“真的吗?”
“嗯,我投降了。”
在莫里亚蒂用艾琳的秘密换来他们的婚姻时,这个如树一般的女人脊背挺直,目光炯炯:“我不会屈服于你。”
可是,现在她说,她投降了。
莫里亚蒂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伦敦的阴云压着整座城市。
艾琳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以一个极其谦卑的姿势握住了他的右手,在手背上献上了一个恭敬的吻。
这个吻里,丝毫没有妻子的爱意。
但是莫里亚蒂不在乎这个,他不需要那么多的爱意,爱情会扰乱人的理智。
艾琳抬起了头,她的目光湿润。
莫里亚蒂食指和中指合拢,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他对他的下属也这样做。
艾琳看着地面,地面的缝隙里有一线尘土,打扫的仆人把它给遗忘了,她像这一线尘土一样。
“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打听,”莫里亚蒂把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尽快安排我和那个编辑见面。”
他恢复了好丈夫的模样,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便出了门。
伦敦的阴云滚滚,艾琳坐回了位置上,喊来了仆人:“重新打扫这个房间。”
那一线尘土必须清除出去。
她安安静静的,内心却有一片海浪涌动,华生的稿子,她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莫里亚蒂在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庄园外头的乞丐,他们冲他伸出了手,以绝对谦卑的姿势,每一双眼睛里都写满了渴望。
他喜欢这样的表情,但是不代表他会为这样的神情付几个铜板,他对着他们说:“想要铜板得自己挣。”
他戴上帽子,上了马车。
“先生,那群小乞丐追在了身后。”马车夫往后望,一群没有要到钱的小乞丐赤着脚死跟着马车。
“不用管他们。”
几个没要到钱的小乞丐,跑累了自然就不会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伦敦的乞丐精力确实比其他地方要好很多。
伦敦的乞丐到处都是,莫里亚蒂觉得他们就像蚂蚁,不起眼,风雨来的时候一窝而散。
他到了目的地,一个长满了紫藤花的庄园,他之前寄了一封信给庄园的主人。
“博格先生。”
庄园的主人放弃了他的罗马尼亚名字,希望别人称呼他为“博格先生”。
博格先生的身边站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她漂亮得像画作里的神话女妖,但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妖媚气息,更多的是对世界的好奇和探究。
“我知道不应该称呼这位小姐为博格夫人或是伊丽莎白小姐,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尊贵的女士?”
女人看了看博格,轻声道:“摩黛丝提。”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