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年前放弃在公司内部的大部分权利,急流勇退,成为专门和伽勒尔地区对接的闲散董事。
比起坐看公司陷入危机,让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不如摆出全面投靠伽勒尔财阀的架势,让仿生人计划彻底成为自己和梅丹心中的秘密。这样一来海登医药便从存在威胁的敌人,重新变回可以一起赚钱的盟友,对方便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对海登医药不利了。
而与此同时,心中依然留存着一丝淡淡不甘的海登董事,同样也展开了自己微不足道的报复行为。
凭借着“秘密研究的最终阶段需要隐蔽”这个借口,原本两年之前就已经结束的项目,至今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获取着投资方的项目资金。
海登只需要每个月像是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地向合作者传回梅丹早就已经实践完毕的研究资料,便能为由于快速扩张急需扎稳根基海登医药,凭空带来一大笔丰厚的纯利润。
一根筋的梅丹教授当然不会一下子认同这种明摆着就是欺骗的做法,更何况他和财阀聘请的伽勒尔学者有过长期性的合作交流,如今让他说谎作伪证也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因此,作为将老同学绑上同一辆战车的交换条件,海登想起了过去梅丹曾经提起过的证明神明真实性的理论,于是便提出了翻修森之洋馆,并在里面架设计算机集群的方案,继续出资支持梅丹的第二项研究计划。
和从伽勒尔财阀那里攫取来的无本之财相比,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投入,才真的是九牛一毛。
尽管君莎在心里的总结中梳理了这一番前因后果,不过,在海登自己的讲述之中,他的动机则完全不同——
海登自称,他之所以从对自己帮助甚大的金主手中继续骗取投资,并不是因为复仇心抑或欲壑难填的贪欲,而是出于对贵族投资者“永生”目的的反对。
“……虽然我们公司主营的业务是器材开发,但我们终究还是做医疗行业的,我们向医院和大众提供能够割除肿瘤的手术刀、能够检测癌症的仪器、治愈宝可梦的喷雾容器、避免儿童感染风寒的疫苗、让残疾人健步如飞的义肢假腿……这些器材中的大部分的固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使用者的寿命,但我们的最终目的却并不是人类永恒的生存,而是更广范围的健康。
“以目前全人类科技水平来看,就算我的那些投资者们能借由仿生人实现灵魂的永生,那也只可能是一小部分顶级富豪的特权。
“那样的未来难道不会让人恐惧吗?
“一大群不事生产、高高在上的特权阶级,借由先进的技术,在我们的帮助下活了下来,更换着仿生肉体永存于世,把他们的堕落和无能一代一代地累积传递。
“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财富将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的手中。今后的富翁将不会继续去投资如何攻克疾病、消灭贫穷,而只会去争夺仿生人躯体的使用权。今后的普通人则会被前者视作只能存活区区数十年的劣等生命,那能带给所有人类最终公平的‘死亡’将不复存在,‘生命’就此成为少部分人予给予求的特供商品——这样的未来,是‘不健康’的。
“因此,虽然我无比梦想着仿生人这一梦幻般事物的诞生,但对于那些合作者的企划却实在不敢恭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将那个可怕的未来尽可能长时间地封存在这一间森之洋馆之中。
“就像那个在卡洛斯神话之中,封印着世界上全部贪欲和恶念的惩戒之壶一般。”
……说的这么好听,但实际上做的事情却和诈骗无异。
仔细倾听着受审者的话语,君莎小姐当然不会将对方的想法全盘接受,但若是出口反驳则会打断海登的交流意愿,只好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海登的拖延战术其实相当高明——为了保密研究内容,金融财阀对海登医药的跨境资助乃是暗地进行,因此,这给这个狡狯的创业者留下了弄虚作假的巨大操作空间。
君莎回顾了一番联盟的先行法律,就当前情况而论,就算伽勒尔那边的财阀发现了海登医药如今的非分行为,由于合同与相关证据的缺失,大概率也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海登在本质上其实是个成熟到甚至有些过头的狡猾商人。
对于他而言,不管是高深远大的“理想”还是脚踏实地的“现实”,全都犹如坚盾剑怪的战斗姿态一般可以随意切换模式。
为了实现自己的科幻梦想,他不惜和跟脚未知的可疑机构与虎谋皮,也要将之彻底实践在现实之中;而当他想为自己的公司谋求实际的利益时,同样也能扭曲出一套对自己有利的高谈阔论,并把这当成自己的理想深信不疑。
若要在天平的两端选择一边的话,那就施展手段,连同整个天平全部夺走——海登就是这样一个人。
至于海登的老朋友梅丹那边嘛……
。
就在君莎小姐心思转换,会客室角落的两人审讯也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宽敞大厅的中心地带——
“竹兰冠军,你说的……是,是真的吗?”
传来了梅丹教授震惊中混杂着惊恐的悲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