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之中,万籁俱寂。
外面那些异道之人闯入黑狱造成的奔跑和打斗声,如同深海之中忽然荡出一圈圈水波刺透了黑暗,时远时近,若隐若现。
仿佛虫蚁振翅轻飞的翛翛声,又仿佛暗河水流在土壤深处淌过的汨汨声。
有人从静谧的沉睡之中被外界的声音惊动。于是那细微如羽的的呼吸声,忽然间变得稍稍急促了些……
“……”
……
“师父?”
随着郁子规疑惑的声音,黑暗尽头,一个隐约的影子渐渐地显现了出来。郁子规连忙眯眼望向那个方向。这里是郁城黑狱第十八层底部数之不尽的巨型地窟之一,周围设置有一层层特殊的屏蔽禁制,浓浓的黑暗连修士的神识都穿透不了。
她是顺着那面挂满魔修尸体的渊壁爬下这万丈深渊之底的。下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不对劲,这么多地窟一个个的跑过来,其他地窟里要么布满了烈火、要么遍地恶水汪洋,要么全是毒虫蛇蚁毒尸厉鬼或者各种山岳一般巨大的古怪刑具,总之都是跟刑罚有关,有的地窟里甚至还有个别囚犯被关在里头无尽地受刑……可眼前这个,却是如同死寂一般,没有声音,一片漆黑,空洞而空旷,非常的奇怪。
这个地窟难道是被废弃了?
就在这个看似被废弃的地窟里,仿佛无垠黑色海洋之中有一个狭小的孤岛,那人影就独自坐在那孤岛上,周身熟悉的青色仿佛闪烁着微光。
郁子规那根紧绷的弦仿佛一下子松懈下来,仿佛有一股暖泉哗啦啦地填满了心田原来,师父真的在这里……
她见到的不是一具已经不能说话的尸骨……
他……现在怎么样了?
……
莫从深坐着。他周身仅仅几寸之外就已是黑暗蔓延,让人看不清他坐在什么上面,为什么这狱底地窟里还有干净平坦的能让人坐的地方。他只是那么清清静静地闲坐着,不像是在受难,也不像在等人。不知哪儿来的无数桃花瓣在他周身和脚下飘旋着,重重绽放纷飞着。它们也不是真正的桃花瓣。
他听到黑暗之外传来的声音就抬起头,望向了急匆匆越过黑暗朝他奔过来的自家徒弟。他脸上带了点怀念之色。他就好像当年在蛛城小院里坐在树下,对着在外面玩到天黑才记得回家的小郁子规说“回来了?”……那样,对眼前这个郁子规说道“你来了?”
他说得随意、闲适而平淡,却与此时此地的环境格格不入,因而像是一柄重锤猛地锤在了郁子规的心上。
“师父你还在,太好了!”郁子规奔到了莫从深跟前,一下子就伸手攥住了他干净无尘的青色衣袖。
手指上传来的触感有些奇怪,但郁子规一时管不了那么多,急匆匆的就对几十年没见的师父说道“我们快出去吧,师父,现在外面都没有人看守了,郁家人已经全走了,我们可以直接离开……”
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首先告诉了莫从深外面极北群山里因为魔门内斗而乱成一团的现状,又想起师父被关在这里与世隔绝几十年,想必都不知道外面仙道与魔道的战争发展到哪一步了,又用尽可能简短的语言三下五除二地把仙修侵入修魔界以来的两道局势变化给他解释了一下。
“……我们仙道一直是胜利的,天上的道始终是我们比较强一些……不过现在外面最大的问题是镜墙已经碎了一个口子,有些魔修已经可以去修仙界了,但是这没有关系,我们建立了一些防线挡在镜墙前面,两个世界一时半会儿还是跟以前一样……”
因为情急,她说得有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而莫从深就这么十分包容地听着她往下说,直到她拽住他的袖子准备半强迫式地拉起他往外走时,才不得不打断了她。
他竟然拂掉了她的手。
“不着急,”只见他微笑着对郁子规说道,“不着急。”
“……嗯?”
在郁子规十分疑惑的眼神中,莫从深仿佛魂游了天外,根本没意识到眼前的徒弟是专程跑了千里路闯过重重阻碍来救他,也没有太在意自己被关了这么久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他像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回过神来,缓慢地放下了刚刚拂开郁子规的那只手,并改用一种十分温柔而怀念的目光注视着她。
“师父有什么着急的呢?”
“……这么多年了,外面无论仙道,还是魔道,早就已经与我无关了。我想为仙道做的,为我的师门做的……事情,早就已经结束了。那么多年。连我自己也不在乎,不记得了。”
“多少年,多少事……对我早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是一个过去之人啊!”面对来救自己的人,莫从深的态度简直越发的古怪,“你们来找我根本没有必要。但……我知道,子规,你是一定会来找我的。所以我等在这里,一直等。等你来见我一面。如今你是真的来了,也就……足够了。”
他把这些话重复了两遍,又安慰般地对脸色忽而发白的自家徒弟说,“本来我也有些事情对郁家藏着,想要等你来了告诉你,通过你再告诉仙道……但是据你所言,外面的局势变化已经令我始料不及了。我想告诉你们的那些东西似乎也是没有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