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七本能地松开了手里端着的半自动,接住了倒过来的人。
触手的皮肤温度偏高,赫尔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压的时七一个趔趄。
“队长?”他偏头,试探地又叫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黑色的鳞片和触手已经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时七忍不住摸了摸队长的后背,除了结实的肌肉和微微凸起的陈年旧疤以外,什么都没有。
周围恢复了安静,耳边只剩下海浪扑打岸边的声音。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好一会儿,乍一看,像是两个人在深拥。
时七犹豫了许久,才轻轻把人靠坐在一旁。
他替赫尔系好眼罩,再把扔在一旁的染血外套给他披上。看着外套上的血迹,时七的表情有些晦暗不定,然后他拿起掉在地上的军刀,在自己的腿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血瞬间就流了出来,染红了他一条裤腿。
做完这一切后,时七艰难地把人背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开始往回走。
他故意低着头走得很慢很慢,细密的汗水从他额角缓缓滑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浑身是血的样子着实把其他几人吓了一跳,秦艾赶紧给时七腿上的伤包扎。时七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问运输队什么时候过来。
“再过五分钟吧。”
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但秦艾也只当是着急队长的伤势,便出言安抚道:“运输队马上就来了,到时候让他们先带你们回区里进医院做检查。撞到头而已,队长会没事的。”
时七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了远处波浪起伏的海面上,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队长刚刚变成了什么……又变了回来……他该不该告诉队友?该不该让任何人知道?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同队十五个月后,时七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队长。
比方说队长加入特勤队之前是干什么的?有没有什么亲人?
他闭了闭眼。
自己甚至连队长姓什么都不知道。
队长身上到底为什么会有欧姆才会有的触手?
“咦?副队,”可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信基督?”
时
七睁眼:“不信。”
“那你怎么……”
时七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细链不知什么时候从领口掉了出来,银质的十字架静静地垂在胸前,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模糊的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温和地笑着摸摸自己的头,然后解开项链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小七,替爸爸收好这个。”
当时自己因为嫌麻烦还拒绝了,后来……
抬手把项链塞回自己领口里,时七勾了勾嘴角:“一点念想。”
可乐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话。
运输队隶属地勤局,不到五分钟,一队最新型的磁浮货车整整齐齐地排在了码头上。
新型的磁浮货车引擎声音非常小,加了降噪器后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在空中滑行。
货车两侧还跟着体型稍小的护卫车,从第一辆护卫车上跳下来一个又高又瘦的军官,他看了一眼巨大的货轮,问离他最近的□□:“929号特勤员呢?”
“周奇死了。”
那名军官表情一变,顿时有些着急:“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有立刻通知周指挥官?”
“殉职捐躯的消息按规定都是由管理员另行通知家属的,”时七站起来,把□□挡在身后,扫了一眼对方身上的名牌:“吴军官,您应该问管理员为什么没有通知周指挥官。”
周指挥官算吴军官的直属上司,而上司又对自己这个独苗苗分外的疼爱,眼下出了事……他只是有些担心回去以后周指挥官连他都会迁怒。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时长官,您也知道周指挥官他……”吴军官意识到是自己失态了,苦笑一声,按了一下太阳穴:“接到的报告说您这里有位伤员,我这就让他们腾出一辆护卫车送你们回去。”
“嗯,谢谢。”
回去的路程格外的短,到了医院里,时七又把跟秦艾说过的话向大夫重复了一次。
“对,我们遇到了十几只欧姆……是,他撞到了头。就这边。”
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摆着个装了水的花瓶,水里插着一把假的百合花。
年过半百的大夫看了看手里的扫描结果,然后递给了时七:“自动扫描显示没有任何
淤血与创伤,就是低血糖,打一包营养液应该就醒了。”
“嗯,麻烦医生了。”
“没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自己也有孩子在特勤局上班,知道这群年轻人天天在外面拼命,特意多嘱咐了一句:“你们天天跑任务就得好好吃饭,营养跟不上的话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时七笑了笑:“是,等他醒了我就说他。”
直到医生带着护士消失在病房外,时七脸上的笑才淡了下来。
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赫尔,他拔出大腿侧面的手.枪,一双黑眸里是藏不住的狠戾,冷冰冰的枪口贴上了队长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