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片场。
徐应拿下的文艺电影男主角,导演水平在圈内数一数二,但也因为个性极强而出了名的难搞,对徐应这个“资方塞进来的绣花枕头”颇有些不屑一顾。
导演恃才傲物,但徐应星光初盛,也并非任人拿捏的主儿。进组之初,多亏了关汀在中转圜,两人至少面上礼节都是过得去的。
好在徐应脑子还算清醒,知道机会稍纵即逝需得好好把握,并没有闹出耍大牌的闹剧或是什么负面新闻。
随着对剧本的领悟,徐应逐渐进入角色。导演虽然表面吝于夸奖,心中却在逐渐认可他的水平——只要演技过关,带资进组就不是笑话,而是增益。
这是关汀第一次当电影制片人,但当得没人挑得出毛病来,上可协调资源,下可缓和大家的关系。虽然他年轻,但是剧组都对他心服口服。
关汀给了创作者足够的自由度,并不经常在剧组晃悠。这天,拍大夜戏时关汀突然出现,徐应颇有些意外。
关汀来得风尘仆仆,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缺乏足够的睡眠。
但身体状态似乎并未影响到关汀的工作效率,他此行来与导演沟通前期宣发,工作琐碎得很。
“……不必,谢谢。”关汀摆了摆手,谢绝了殷勤围上来的场务工作人员递上的星巴克,掏出随身携带的温水小口嘬饮。
大小事务细节逐一敲定,导演匆忙回到监视器后,身后却突然一阵喧哗。
节奏被打乱,导演皱皱眉头正要发作,关汀问身边助理小哥:“后边什么问题?”
不等解释,吵嚷声已经传过来:“群演服装又出了问题,每次都是你们B组……”抱怨对接部门工作不力的是位精明干练的女导演,因为服装数量不对大为光火。
“还不是因为你们人数出问题,单子上清清楚楚十人,多出来的两人哪里给你变出服装去?”对面咄咄逼人,这边服装部门寸步不让,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甩锅。
“人员变动昨天不是在群里艾特过了吗?你们不长眼还——”
眼看着争论要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面,关汀及时出言打断:“李导、温导,我们借一步化妆间讨论?”
关汀要职在身,两位副导演都肯卖他个面子,虽然相互还是剑拔弩张,但也乖乖听话关起门想办法解决问题。
……
各种琐事处理完,天已微微亮,关汀揉揉太阳穴,在休息室坐下歇息。
大夜戏NG了十数次终于拍出了导演满意的效果,下班的徐应也已筋疲力尽,推开休息室的门打算小憩一会儿。
两人猝不及防相遇,但都没什么精力闲聊。好在徐应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客气,反倒感到轻松。
“这段时间……还以为你不打算管这些了,没想到你还是尽心尽力,倒不如说更用心了。”徐应冒出一句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的话,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侧头瞥了关汀一眼。
“你难道希望我撂挑子?”关汀看似假寐,却突然出声刺了一句。
徐应正自觉失言,还以为得不到回应。难得听到关汀讲这么“有人味”的话,不但没觉得冒犯,反而感觉拉近了距离。
“上次在山上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你。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徐应知道关汀不会真的介意,有些得寸进尺。
因为沈康时的突发奇想,几个人的事业就这样被莫名地纠缠在一起,成了一起奋斗的命运共同体。
沈康时突然想投这么部电影都是因为借物思人。如今柳要回来,电影倒是继续在拍,但关汀的殷勤还能卖多大个好呢?
徐应一闲下来,便对电影的未来陷入深深的不安,对关汀除了好奇也真有些担忧。
在那以外,或许还有些朋友的关心吧……虽然徐应还并不想承认。
“不必操心我,你先练好你自己的台词。”关汀今天说话夹枪带棒,徐应摸不着头脑。
徐应如今对关汀颇有些单方面的情谊。虽然知道关汀不想听,他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个人……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要金钱,要名声,沈康时从未吝啬过,可是关汀都不在乎。关汀想要的东西其实呼之欲出——
是爱。
休息室再也没有声音,闭上眼睛不只是真睡还是假睡的关汀,在熹微的晨光里更显得苍白和疲惫。
徐应轻轻推门离开。寂静的昏暗中,关汀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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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汀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梦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同行的熟悉身影一个个被毒雾吞噬,爸爸妈妈、幼时好友——逐渐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而前方隐隐有光亮,不远处亮起一盏明灯,关汀心中却无端涌起没来由的信任感。
可是那光亮看着近,却海市蜃楼一般抵达不了。直到终于清晰起来的时候,从旁却有人轻轻巧巧地摘过灯去,抛在路旁。
“啪——”是灯碎了一地的声响。光亮熄灭,浓雾再次吞噬一切。
关汀汗涔涔醒来,头晕脑胀,身边手机震个不停,想必是将他从梦中拉出来的始作俑者。
虽然没睡一个囫囵觉,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