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钻进来一些风,呜呜咽咽的,好像有谁在屋外低语。
月光皎洁,树影在窗纸上左摇右晃,恍惚间高仲好似回到从前。
“高仲弟弟,将来我肯定要做大官,赚好多好多的钱,到时候咱们就真的吃肉了!”
面容稚嫩的牛盛子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着“忘忧豆”。
“当大官那得祖先保佑,咱们牛家可没有那么大福气,我就盼着你小子有副好身体,将来能养家糊口就行。”
年轻的老牛头用手指敲了敲牛盛子的头,举杯与高仲的老爹碰了碰,老牛婶和高仲的娘在一旁“咯咯”的笑。
“我肯定能当大官,到时候用大轿子把爹娘拉到京城里住,住大房子,再也不吃这苦深深的破豆子了。”
说着又抓了几颗“忘忧豆”,拉着高仲向外面跑。
“我们去村口玩会儿!”
“早些回来!别去太远的地方!”
老牛婶与高母大声提醒,两个小身影远远的应了一声。
那夜的月光就像今天一样明亮,窜上高高的树枝看着远方,牛盛子指着海市蜃楼般的灯火通明,清澈的眼神里充满向往。
“那里就是京城,听说房子不会漏雨,每天都能有白面可以吃,还有鸡鸭鱼肉!
将来我要去战场建功立业,一定要在那里闯下一片天地!”
牛盛子神情决绝,十来岁的他已经渐渐明白农民奋斗一辈子还是农民,他要去参军,要去战斗,在有死无生的战场中冲杀。
“可是那离家太远了。”高仲说道。
“反正我是要去的,你不去就在家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牛盛子坚定的点头。
“好,我等着你!”高仲也点了点头。
二人拉钩,微风悄悄飘荡,树叶随风而舞,少年在仲夏夜的星空下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高仲吃了颗“忘忧豆”,苦味从舌根处向外蔓延,以至于他的笑也多了几分苦涩。
时间最会骗人,人们总是说时间还很多,却在不知不觉间弯了腰、白了发。
后半夜,小雨淅淅沥沥,黎明前小雨变成中雨,雨幕模糊了天地界限,潮湿阴冷的天气更添一丝凄凉。
“大老爷,接连的雨天我们也没有办法晒干,您就收了税粮吧。”
十几个百姓苦苦哀求,身后是一排独轮推车,上面堆放六个麻袋,只用些茅草盖住,早被雨水浸湿。
“谁也不能搞特例,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我怎么跟上级交代?”
小吏皱着眉,手指在桌上的账本上重重一点,随后不耐烦的挥手。
百姓的税粮不会直接缴到县衙,一个小县城几十个村,大的一百多个村子,县衙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也没那么多人手。
七八个村子里选出个路好走的地方,雇佣些游手好闲,能镇住村民的混混儿,赏钱虽然不多,派头却是十足。
“老爷,您行行好吧,这雨天连续不断,不知啥时候是个头,粮食晒不干就坏了。
今年税粮不交,明年地种不上,家里吃不上饭的。”
百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奈小吏硬的像块石头。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吃不上饭跟我有什么关系,再废话把你们都抓起来!”
小吏眼睛一瞪,身旁几个凶神恶煞的粗壮男子哼了哼,甩动手中铁链,“哗铃铃”的响声好似深渊怪兽骇人的吼叫。
十几人缩了缩脖子,眼神复杂,既无奈又畏惧,只敢在眼底出现憎恶,小声商量几句。又把之前代表推了出来。
“你说,你说。”
憨厚的男子没办法,低眉顺眼的陪着笑脸,“老爷行行好,您按照潮湿的分量计算,给我们留条活路。”
小吏眉毛翘的很高,极为不满的哼了哼,身旁的壮汉讥笑出声,“我收了你们的,明日我就有可能脱了这身皮,谁给我活路?”
说完拎起憨厚男子的衣领,一把将他扔出门外。
憨厚男子撞倒推车,遮雨的茅草散落一地,装粮食的麻袋掉进湿漉漉的水洼里。
后背的一阵阵钻心的疼,男子却顾不了许多,爬起身擦掉脸上泥水,却又被豆大的雨滴模糊了眼睛,与几人冒雨扶正推车,重新将麻袋抬上推车。
“大人,求求您发发善心吧,粮食沾了水,几天不晒就会发霉!”
憨厚男子两腿一软跪在雨中,眼底充满屈辱与不甘,但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余十来人也统统跪在地上,求小吏开恩。
“你也知道会坏掉,那你还让我收?你家没有晾晒的地方,我这里就有了?我看你就是纯纯的刁民,想要害我大哥!”
壮汉抽出缠在腰上的长鞭,“啪啪”几声,壮汉是三品武者,憨厚男子怎能抵御他的威严。
顿时皮开肉绽,身上留下长长的血痕,血混着雨水滑落,流入浑浊的泥潭中。
“赶紧滚!不然让你知道老子手中长鞭的厉害!”
小吏起身摆了摆手,“我们都是讲理的人,不收湿粮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谁也无法改变,不要在这里闹事,回家自己去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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