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流浪儿。
本来要死在跋涉的途中,却被一个老头救了回去。
这人还给她起了个名字,无名。
说是路边的野草都是无名无姓之物,虽贱但贵在生命力强,春风吹又生,只有像野草一样籍籍无名才能在这世道活得好。
刚被钟老头救醒,来到云隐乡的时候,流浪儿内心的惶恐远大于被善待的欣喜。
钟老头照顾她的生活,还给她花钱吃药调理身体,吃喝不成问题,云隐乡的众人们对她也很好。
可是越对她好,她越是不安。
她虽然才五岁,但和那些没经历过苦难的稚童不同,她深知世界上没有无由来的善意,一切东西都在暗中标好价格,等着以后一分一厘地向她讨回来。
她也见过那些人贩子,皮.条客,一开始都会极尽温柔地哄骗小孩子,直到最后才露出恶魔的獠牙,她害怕这些人也是这样。
给尽她活着的希望和温柔,最后却毫不犹豫地将她送进深渊。
于是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离这里。
她什么都不配合,不愿意吃药,不愿意说话,眼里只有抵抗,钟老头也对她没办法。
那时的流浪儿,用钟老头的话来说就是:“朝陌生人呲牙的小狼崽。”
警惕,敏感,一有动静就忍不住激烈的反抗,露出獠牙,将一切人都拒之门外。
钟老头平日里也不怎么管束小流浪儿,想着让孩子慢慢适应环境,毕竟孩子之前实在是过得苦。
结果流浪儿找了个机会跑了,逃的时候还顺走了王姨酒馆里的一两银子。
那两银子就放在柜台上,也不放好,她偷瘾犯了,想着以后也要用钱,把银子给顺走了。
她其实也有些愧疚,但这么多年的教训告诉她,愧疚填不饱肚子,银子才能。
结果她没想到,还没跑出多远,她就被钟老头给抓了回来。
被抓住那一瞬,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她见过富人家是怎么对待那些逃奴的,无所不用其极,将他们折腾得不似人样。
流浪儿的心如坠冰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悲惨下场。
她尝试着挣脱钟老头的手,可老头虽然年纪大,但手就像铁钳的一般,直直拽着她往回走。
钟老头面无表情地将流浪儿拉进王姨的小酒馆。
流浪儿以为他要让她给王姨下跪道歉,毕竟其他人都会这么干,甚至更加严重。
结果钟老头只是到酒馆里……点了一席菜。
五荤三素,菜名听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振。
小流浪儿惶恐地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手心直冒汗,而后听见钟老头和王姨说:“无名这小崽子嫌弃我饭煮的难吃都离家出走了,我带她来你这里吃点好的。”
王姨笑着说好。
流浪儿默默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她偷了一两银子的事。结果她就看到钟老头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
“把你顺的那一两银子拿出来。”
她听见这话时心跳都停止了一瞬,从自己兜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出去,手还无意识地在颤抖。
钟老头瞥了她一眼,眼前的孩子还是瘦得皮包骨的模样,眼里有着止不住的惊恐,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冷冷道:“你自己去和王姨道歉。”
孩子的教育要从小学起,无论钟无名以前是个怎样的孩子,她以后都必须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流浪儿是僵着身子走到后厨的,她哆嗦着拿出银子交到王姨手上。
“对……对不起,王姨,我偷了你的银子。”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跪下,她以前所见到的那些人都是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道歉。
可是她不想跪,她是干过很多混帐事,可她一次也没有朝别人跪过。她能活到现在也不是靠跪出来的,以前不会跪,以后也不会。
但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王姨出气。
她伸出满是伤疤的双手,低着头:“王姨您要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吧!”
但与之同时的是落在她头上的一只手,纤细的,柔软的,摸了摸她的头。
流浪儿听见王姨柔和的说:“没事。”
“无名回来就好。”
流浪儿猛然抬头,眼里带着不可置信,满脸错愕。
她想过很多,想着王姨可能会打她一顿,可能会硬逼着她下跪道歉,也可能会让她卖身在这里,但她万万没想过,王姨仅仅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就把一切揭过去了。
她深深的望进王姨的眼里,想要从里面找到一丝虚情假意。
可是没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出来的全然是她对一个孩子的怜惜。
钟无名愣住了,她短短的五年人生中从没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
无论是钟老头还是王姨,云隐乡路边的摊主们,他们的眸子里好似永远没有算计和恶意,清澈又明亮。
他们互帮互助,也愿意接纳她这样的外人,好吃好喝地养着她这样无用的小孩子。
她张嘴想要说声什么,脸上却突然浮现出惊恐至极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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