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乡街市。
“王姨,您在吗?”钟无名手上拎了好几条大鱼,新鲜的还在活蹦乱跳。她正站在一家小酒楼的门口处探头喊了一声。
“来啦来啦,无名你等一下哈。”里面的妇人喊了一嗓子。
王姨正在后厨洗菜,听见外边小孩子清脆的声音便回了一声,站起来把湿了的手往衣服上一抹就往外走出去。
王姨面若秋月,灵动的眸子里隐约有些幽蓝色彩,即便穿着朴素的围裙也遮挡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韵味。
谢寻幽飘在一旁没忍住端详了她一会儿,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着一点妖的血脉,但他现在只是这个幻境里的幽魂,没办法感受到王姨身上是否有着妖气。
他只能从王姨有些特别的面容里稍作推测。
钟无名站在门外,穿着一身还算合身的男式衣袍,脸上都是泥渍,朝王姨笑得灿烂。
她的小脸在这些日子里被养出了些肉,不再是刚来的时候那瘦猴子模样。王姨见了就心生欢喜,没忍住上前掐了一下她的脸。
钟无名还是傻乎乎地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我给您送鱼来啦,今天可抓了好多!”钟无名邀功似的扬起脸,拎起鱼甩了甩,“我可给您留了最大的一条。”
这些都是钟无名同云隐乡的小孩子们下河抓来的。
钟无名最近在和王姨学习厨艺,老往她店里送东西,什么果子,药材,野味,都会不忘她的一份。
王姨被钟无名这话哄得高兴,再看到她那神气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我可不敢拿最大的一条,你不留着给你爷爷吃?”
“嗐,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大不了明天再抓嘛。”钟无名也不管手上脏,挠了挠头。
好说歹说王姨才接过这条大鱼。
她站在酒馆门口看着钟无名走远,想着这孩子真是知恩图报又讨喜。
钟无名好似又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回过头朝王姨挥手,喊了一声:“王姨生意兴隆!”
王姨没忍住扑哧笑了。
钟无名同街市上的摊主们关系处的很不错,一路打着招呼回家去,手里拎着的鱼也一条条送了出去,到了家门口就只剩两条鲫鱼用稻杆串着挂在手臂上。
此时日近黄昏,红霞满天,家中的梧桐变得金黄——已是深秋。
这段日子里,钟必行每日都会教习钟无名经史子集,让她懂孝悌忠信,明礼义廉耻,钟无名也从之前那个两眼一抹黑的文盲成了个会引经据典的半吊子。
但不得不说,钟无名的想法和观念在这段时日几乎有着质的飞跃,她像是碰上宝山的穷鬼,彻底开了眼界。
书籍真的是一项极为深远和伟大的发明,记载了太多的知识与智慧,让她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也能体会四洲之辽阔,时间长河之悠悠。
古今中外,先贤奸佞,才子佳人,悲欢离合,皆数蕴于墨痕之下,黄纸之上。
钟必行还给钟无名讲他当年游历四洲的故事,千里奔波为入仙门,黄沙漫漫路遇方丈,一人一剑独闯妖界,听得她是如痴如醉,心向往之。
钟无名平日里嘴皮子麻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其实内地里嘴倔得不行,最是好面子。
要是钟老头问她现下最崇仰的人是谁,她必然会答是凌闻江凌大剑仙。毕竟钟老头也给钟无名讲了不少凌闻江的故事,素雪霁色不沾血凌剑仙的传奇是她的最爱。
不过钟无名话是这么说,心却不是这么想的,要问她最崇仰的人是谁,仅且只有一个答案——她家老头。
钟必行不过一届凡人,却能一人独闯整个凡界,连须弥山下的须弥海都到过。
况且……也是有幸遇见了他,钟无名被救了回来,才有如今造化。
于她而言,钟老头虽然有时候脾气大了点,做饭还不好吃,但是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无可动摇。
钟无名还没推开门扉,便听见院内传来一阵咳嗽声,咳起来又干又涩,她没忍住皱了一下眉。
钟必行这寒症已经持续了半月,去田大夫的医馆看了以后也不见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但田大夫告诉她近日气候变化大,昼夜温度相去甚远,老人家上了年纪体质差,患了寒症也是正常。
不过钟无名问他钟老头有什么要忌口的时候,田大夫只是摆摆手,“没什么好忌口的,他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去。”
钟无名心下疑惑,却没问出口,昨日钟老头还央着她熬鱼汤,她嘴上不答应,今儿却一早带着一堆小屁孩下河抓了鱼。
她推开吱嘎响的门扉,踏进院子里,走过金黄的梧桐树下。此时秋高气爽,黄色的枯叶在风中犹如纷飞乱蝶,洋洋撒了一地,沾满了秋天的色彩,像是碎金。
“钟老头,我回来啦!”她朝屋内的钟必行喊了一声。
“没大没小,喊啥呢你。”钟必行从屋内踱出来,话刚说完又止不住地咳起来,咳得胡子都在颤,看得钟无名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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