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惊起之时剑光已经闪过。
剑光闪过之时桌上已经没有盗独的身影。
盗独原本坐着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只青花的小杯。这只原本只盛着空气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温的清酒。
酒聚着阵阵雾气、散着层层涟漪。
这件事情就像是这杯酒,不仅出现地莫名其妙,而且纠葛其中的势力也如同杯中涟漪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广,然而却没有人清楚中心的势力在哪里。
它明晰如清酒,却又混沌如云雾。
李木木如此想着,可是却总来不及细细思考其中问题的根源,他与柳如烟也很快消失在山神庙之中。
蝉的声音大致上有两种,一种绵长噪耳,一种短促刺耳。
当它要起飞之时,它的声音就是仓促刺耳的。
这段声音却如同空中的风雪一样久久不散。
当李木木二人赶到之时地上已经撒了一滩血,一个人头正被巨大的血柱顶起,随即便骨碌碌地滚到柳如烟脚下。
盗独虽然一直强调她已经变了,可是此时此刻柳如烟却觉得她一点也没变。
她的出手还是跟十二年前一样果断,而且现在似乎还要更果断一些。
李木木能够感受到风雪之中还有五六道强悍的气息,这些人的修为他一个都不能清晰探析出来。
柳如烟知道,雪夜中的气息不止五六道,而是十道。
其实是十一道,但是只有盗独能感受到最后那道气息,他隐匿得实在太好。
盗独很清楚最后那道气息的主人绝对是一位了不得的刺客,只有像她自己这样在暗无天日的泥土之中蛰伏二十几年的人才能理解那种蛰伏的感觉。
她已经有些后悔贪嘴喝了那几杯酒,她其实已经很久不喝酒了,可是故人相逢,她最后还是没忍住。
一个喝酒很厉害的人戒了许久的酒忽然再喝之时总是容易醉一些。
盗独自然知道会这样,所以她借用了一些时间法则来逃避、来隐藏。她实在不想让柳如烟看到她喝醉的样子。
夜很黑,风雪很大,看不到也闻不见。
柳如烟没有去帮盗独,她对盗独有十足的信心,而且她知道冬日里的蝉最怕的就是同伴,最怕的就是打扰。
李木木借着残月映雪的弱光极目远望,神识已经扩散到最大的范围。柳如烟则是蹲下身子,捡起一根枯树枝挑弄着地上的无头尸。
又一声蝉鸣,刺耳而仓促的蝉鸣。
又一个人头,喷涌的血柱,硕大的人头。
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李木木已经听到五六声蝉鸣,每一声都仓促而刺耳。
也是两个呼吸之间,雪地里忽然长出许多片红梅,妖艳而血腥。
这些人至少也是三境的修为,放在那里不是受人尊敬的存在,可是此刻却像笼中鸡鸭一样任人宰杀。
李木木闻着空气中愈加浓烈的血腥味,只觉得人的生命有时候就像春日里的鲜花,总是在最绚烂的时刻凋零。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境界都不弱,可是他们绝对不是盗独的对手,他们应该很清楚这个铁一样的事实。
可是他们为什么偏不信?偏偏要来这里送死?
李木木已经感受不到飞雪中的的气息,只有蝉鸣惊起之时才会有一抹磅礴的气息闪过他的神识感应。
这些气息总是如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热烈而短暂。
第九声,蝉声还在惊起。
李木木不知道还能听见几声,柳如烟却笃定事情已经快结束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积雪,眼睛直直望着那一片黑暗。
他们是不是还没睡醒?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做出哪怕一丝反抗?
杯中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了。
当第十道蝉鸣刺入耳膜之时,柳如烟已经拍着手走向盗独。
风雪中还有人在鼓掌。
柳如烟拍手的声音戛然而止,风雪中的鼓掌声却越来越响,说明那个人越来越近。
“当年那一声蝉鸣令魔域内多少魔君寝食难安,想不到今日老夫也能亲耳聆听,当真是妙不可言。”
说话之间,盗独已经看清了来人的样子,柳如烟也看到了,李木木也看到了。
他站在黑暗的雪地之中实在太过耀眼,耀眼得就算是瞎子也能看清他的样子。
李木木已经屏住了呼吸,他前一刻还在感叹那些刺客的生命如同春日里的鲜花一样容易凋零,可是现在他很担心这只蝉会如同其他刺客一样。
璀璨、凋零。
来人是一个老头,他穿着一身血红的长袍,鲜艳的红色比雪地上的鲜血更加醒目,因为他站在雪地中竟然像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样。
他是个瞎子,不是瞎子谁会在眼睛上蒙一条丝巾?
他是一个剑客,不是剑客谁会在背上背一柄长剑?
李木木已经要喊出那两个字了。
在这个人面前,李木木想不出有谁能够逃脱。
他确实是个瞎子,也是一个剑客,他便是当日送他三叶龙鳞作吊坠的那老头,当今人间第五的瞎剑客——血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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