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易小心地将能够证明儿子身份的铭牌塞进怀里,又伸手接过了那个瓦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易觉得这瓦罐似乎还有些余温。
大手轻轻抚摸着,就像是摸到了儿子的脸。
十六岁的少年,个子已经窜得跟父亲差不多高。
嘴唇上有了一层稚嫩的绒毛,嗓子也开始变声。
再过两年,就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可惜——
不过,儿子总归还是幸运的。
遇到了公主殿下,总算没有落得暴尸荒野的下场。
如今他们父子又遇到了一起。
哪怕天人两隔。
吧嗒!
一滴豆大的眼泪滴落,砸在了薛易的手背上。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逼退那股汹涌的泪意。
薛易轻轻将瓦罐放到一旁,咬着牙,撑着虚弱的身子,翻身跪了下来。
“某薛易,日后愿追随公主殿下,唯公主殿下马首是瞻!”
薛易就是个干脆直接的性子,不会说那些漂亮的话。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公主殿下救了他,还帮他“找到”了儿子。
公主殿下就是他薛家的大恩人。
大恩大德,他唯有以身相报。
从今往后,他,薛易,就是公主座下的一员老将。
虽不才,却胜在一颗忠心!
“薛将军太客气了,您乃军中悍将,能有您相助,婳不胜荣幸。”
“从即日起,您就是我娘子军第一军团的大将军!”
沈婳赶忙弯腰,双手扶起了薛易。
薛易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娘子兵第一军团?
好谋划!
好霸气!
不愧是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
哪怕只是个女儿身,也有着远超普通男儿的志气与野望。
薛易就知道,公主带着二十一郎在战场“捡漏”,不只是善心发作,也是因为有着勃勃野心。
这个主人,他薛某人没有选错!
不得不说,能够在四十岁的年纪,就做到了神策军的将军,薛易不只是能征善战。
他也绝非他表露出来的那般憨傻直率。
人,确实正直,重情义。
可该有的头脑、谋略等,他也都有!
……
“老狐狸,怎么,心动了?不想走了?”
姜砚池太聪明了,关键是他足够了解似吴庸这样的人。
老狐狸一个!
不见兔子不撒野!
可若是见到了兔子,他个老贼,抢的比谁都凶。
“谁说的?呵呵,不就是几顿牛肉粥吗,我吴庸的眼皮子还不至于这么浅。”
吴庸绝对的输人不输阵。
就算真的心动了,也不会表露出来。
对于他这样的谋士来说,一直都信奉一句话——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但,就算是要卖,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尽量让自己卖出一个好价钱。
而就目前来说,吴庸还想再看看!
他选定的主人,心地宽厚、懂得攻心为上的谋略,这都是基本的。
吴庸还有更高的要求。
毕竟公主是个女郎,但凡她是个皇子,吴庸都不会这么谨慎。
吴庸必须知道,公主到底有没有成为一代英主的可能。
“死鸭子嘴硬!”
姜砚池把从沈婳那儿学来的“俚语”用在了吴庸身上。
吴庸:……随你怎么骂,我就是要再看看。
就算卖,也要待价而沽嘛。
……
沈婳带着一群人,足足在战场上待了七天,这才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
一些伤势较轻的人,已经能够生活自理。
重伤员们,也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能够吞咽流食,有人搀扶的话,还能下床走动。
当然,还有一些断胳膊断腿的人,也都熬了下来。
虽然成了残疾,但好歹还活着。
而不管是轻伤员还是重伤员,亦或是那些伤残人员,并不只是局限于三大卫的人马。
沈婳“善后”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区分叛军和官兵。
顶多就是在处理叛军尸首的时候,没有逐个辨明身份,而是埋在了一个坑里。
还有那些叛军的伤员,也都被单独关到了所谓的“战俘营”。
帐篷外,有招揽的三大卫兵卒看守。
但,其他的,比如药品、伙食等,都跟三大卫的伤兵一样。
薛易就有些不解,“公主殿下,那些都是叛军,都是乱臣贼子!”
“臣知道,您仁善大度,顾念他们不是主动谋反,只是被迫附逆,但叛军就是叛军!”
“他们沾了血,杀了官兵,他们就已经有了罪孽。”
“更有甚者,他们的手上还有无辜百姓的血债!”
这样的叛军,已经不能算是大盛的子民,而是畜生。
沈婳仔细将薛易的话听了进去,她点点头:“薛将军说的是,是我想左了。”
沈婳还是带入了后代的思维,她习惯了大一统思想,也有着自由平等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