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不过如此。
说实话,要不是那时穆祺与刘礼已经站稳了脚跟,下了死力跨时空援助自己这位被血坑到家的同伴,恐怕赵菲走投无路,只能选一选自尽的死法,琢磨着该跳长江还是跳黄河了。
如今卖血援助两三年,赵菲竭尽心力、纵横捭阖,终于在这山河分崩的末世勉强站稳了脚跟,熬过一开始搜山检海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时光,掌握了可以自保的兵力。而今年以来,借着女真扩张过速、完颜氏彼此内斗的良机,赵菲策动两河及关陕义兵,与岳飞等通力合作,终于在战场上迎来了极大的进展。
以穆祺的估计,这大概算是宋军亡国之后,由防御转向相持的关键时机。但相持归相持,一次出击居然连汴京都拿了下来,仍然大大超出他的预料——这打得也太顺利了吧?
这样意料不到的进展,简直足以扭转宋金作战的局势;作为赵菲复国事业的原始股东,他与刘礼怎么能不狂喜?等到系统屏幕中弹开视频窗口,他立刻起立,与窗口下方的刘礼一齐鼓掌,掌声热烈而又响亮,真正不胜快意——仿佛多日来被老登憋屈的一口鸟气,也随之一吐而出了!
赵菲一袭红袍,站立于视频当中,同样是笑容满面,连连向他们鞠躬致谢:
“多谢大家,多谢大家!我刚刚抵达汴京,立刻就向大家报喜来了,也是感激大家的情谊与帮助,真正是无以为报……”
她鬓发散乱,红袍上犹有污损,眼角眉梢喜气洋洋,顾盼神飞,看来果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都没来得及洗漱便发了视频。
视频另一方人声喧哗,而赵菲侧首往外望了望,又笑出声来:“岳……几位将帅在派人维护秩序,搜捕俘虏呢!我也只能和大家再说两句,很快就要去主持战后的会议啦。”
大概是体贴穆祺的心思,她及时咽下了岳帅两个字,但穆祺的嘴仍然瘪了起来。
刘礼很兴奋:“‘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想不到竟然是菲菲姐你抢在前头!这是大喜事,这是大喜事啊!汴京一旦收复,那从此之后,天下人心,乃至两军的战略局势,就截然不同了!”
啧啧,果然是有相父的孩子像块宝。刘礼一开始连个军用地图都要看倒,现在磨了几年,也知道分析战略局势了。
穆祺越发心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但出乎意料,赵菲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不好说。韩、岳、李诸位与我商议时,的确是想以汴京吸引敌人主力,借助地势打几个大的歼灭战,促成敌我态势大的变化;但以现在的情形看,虽然我们也打了几个胜仗,但女真人的主力恐怕没有受太大的损失。他们是自己退却的。”
刘礼愕然:“为什么?”
“从俘虏的口供来看,缘由不一。”赵菲道:“其一是时气不佳,金军上下多有瘟疫,没有什么战心。其二是金军主将完颜娄室突发重病,不能视事;军心散乱,难以为继。”
听到此处,刘礼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转头朝穆祺眨了眨眼——虽然疾病总有偶然,但完颜娄室的重病却,未尝没有他们几位的手笔。当初赵菲被搜山检海追到南方,随身部队一败再败濒临崩溃,不得不向金军贵人奉献珍宝,苟延残喘。而负责料理此事的穆祺将心一横,索性以重金找西洋商人购入了能夜晚“光照数丈”的夜明宝珠,搭配老登曾经赏赐过的长生金丹数十粒,一齐送了过去。
如今看来,内服金丹,外用辐射,终究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奇效。
赵菲又道:“不过,是战是退,金军内部争论也不小,彼此举棋不定,才让我们占了不少便宜。只是现在看来,金军是下定决心,放弃汴京了。”
说来可笑,女真人起初举国南下,原本也不过是打着烧杀掳掠,抢一把就走的心思。只是二圣的操作实在过于下饭,才打出了亡国灭种的gg结局。而今宋军战力恢复,赵菲准备充分,他们抢够了就退,似乎也不算奇怪。
穆祺还是有点忧虑:“会不会有诈?”
“应当不会。”赵菲微微一笑:“探子去查过,金军主力已经退过黄河,还将渡河的船只桥梁全部烧毁,短时间是不可能修复了。”
如今是仲春时节,黄河解冻,流量激增,已成天险之势。一旦金军毁掉渡河的用具,那大半年内都休想跨越河道,发动攻势了。
穆祺与刘礼松一口气,同时露出了笑容。
“不过说到黄河,我又要来气。”赵菲却忽的叹气:“你们知道杜充那个下贱畜生吧?”
赵公主好歹在北宋鼎盛之时养尊处优过几年,再怎么样也不肯口出恶言的,如今开口就是畜生,可见激愤到了什么地步。不过,系统往日把文明用语抓得最紧,从来不许用户出口成脏,如今却也没有阻拦——可能在系统看来,杜充的确与下贱畜生没有什么区别,仅仅写实,不算辱骂。
“宗泽宗相公病重之后,是这个王八蛋接掌了北方的防卫。”赵菲淡淡道:“这东西畏葸不前,根本不敢与金人对敌,白白沦丧了大片国土;后来形势交迫,他又想挖开黄河堤坝,以水代兵……”
穆祺与刘礼倒吸凉气,同时卧槽出声。
“很惊讶吧?我也很怀疑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