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少年跟上来拽住她衣袖,耷拉着眼皮,楚楚可怜:“婈儿,我错了。”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可一瞧见少年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心软。
“姑且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你若再敢算计我……”
“仍你处置!”北冥翊忙接上她的话。
他眼眸发亮,顺杆子爬上来:“但你方才说已出口,得说话算话,不得反悔。”
风卿婈:“……”
自己的徒弟还能怎么办?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愁人!
风卿婈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往前走去,北冥翊赖皮似的拽着她的衣袖不放,偶尔碰上路过的宫女太监,都看着他们捂嘴笑。
等他们走远了,还窃窃私语。
“都说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好,天家哪里有真情在,我还以为是传闻呢,如今看着,似乎是我想错了。”
“这有什么,太子与太子妃新婚夫妻,自然感情好的蜜里调油,瞧瞧这如胶似漆的样子,可真让人好生羡慕……”
“谁说不是。”
随风飘来的语气里,满是艳羡。
风卿婈浑身别扭,狠狠瞪了北冥翊一眼:“放开,青天白日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哦。”
北冥翊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乖乖地放开了她的手。
深夜,魏家。
灯火通明的灵房里,窗外狂风扣窗,有风从半开的门缝里灌进来,吹灭了灵堂里一半的蜡烛,魏峥清润如玉的面庞半明半暗,纹丝不动地跪在青石地板上。
他面前,林立着数道黑底白字的牌位,供奉着的都是魏家的亡魂。
道道牌位下来,最底下一块儿新雕的牌位,正写着风夫人的名字。
魏太后下了死令,魏峥的人赶去时,风夫人已经是挫骨扬灰了,别说尸首,连骨灰都没留半分。
魏太后未必见得对风夫人多么的深痛恶绝,如此做,不过是想挫掉魏峥的锐气,让魏峥全然臣服于她,只听她一个人的命令,只在乎她一个人。
魏峥盯着风夫人的牌位,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握成拳头,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渐渐涌起一抹冷厉。
魏太后见他宠爱在乎嫣儿,便借题发挥杀了嫣儿,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具尸体,毫不留情。
魏太后一向独断专行唯我独尊,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一如多年前…
魏峥瞳孔骤然收缩,眸子里夹杂了些许难以言喻的痛色。
他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右手,骨节修长的手,大拇指上带着一块儿苍翠欲滴的玉扳指。
世人皆知北燕宰相魏峥不喜金玉之物,总是一身朴素出现在人前,如一介书生般朴实无华。
唯有右手大拇指上,常年带着一块儿玉扳指,乃是他浑身上下最能彰显身份的东西。
经年累月的佩戴与抚摸下,那玉扳指越发翠如碧波,触手有亲肤肌肤的温润。
魏峥缓缓取下玉扳指,只见那只大拇指上,被玉扳指遮盖的地方,赫然布着一道深刻丑陋的褐色口子,摸上去,隐隐有痛感。
十多年了,每逢狂风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
魏峥已经习以为常,又戴上了玉扳指,轻阖起眸子。
魏峥在灵堂跪到了后半夜,才拖着发僵地腿走了出去。
灵堂与书房相连,他走到书房里,在圈椅下坐下,一向挺得笔直的后背略微有些疲惫地靠进椅子里,抬手扣了扣桌子。
万籁俱静的黑夜里,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桌前俯首跪下:“主子。”
“去查。”魏峥睁开眸子,嗓音嘶哑:“嫣儿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都去查清楚。”
“是。”黑影一闪,与浓浓夜色融为一体。
魏峥轻揉太阳穴。
魏太后纵然是借题发挥,可嫣儿身上的花柳病,以及神叨叨的状态,都透着不寻常,事情定然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只恨自己忙于政务,没有过多关注魏嫣,若是他多关心一下嫣儿,或是在嫣儿上次来相府向他哭诉风东庭养外室之时不要那般训斥她,或许结局也不会如此了。
魏峥悔不当初。
他漆黑地眸子逐渐暗沉,方才在灵堂里的脆弱消失不见,转而恢复了往日里深沉似海的模样。
害嫣儿的人,必然大有人在,他定然会揪出来的。
魏峥所料不假,害魏嫣的,的确另有人在,魏家自小培育出来的暗探也不负虚名,在三日之内,将所有调查到的信息摆放到了魏峥的书桌上。
与那几页纸一同来的,还有瑟瑟发抖地桂嬷嬷。
魏峥长指划过一张张纸,眸光扫向桂嬷嬷,眸光不明喜怒,桂嬷嬷却恍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吓得牙齿打颤。
“相……相爷,奴婢不知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嫣儿是如何染上花柳病的?”
桂嬷嬷眸光闪烁了一下:“奴婢不知啊相爷。”
殊不知正是这句话,就把自己推上了死路。
“拉出去,杀了。”魏峥淡淡道,语气淡漠的仿佛在决定今日午膳吃什么。
桂嬷嬷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