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瞳淡淡半耷下来。
被孤儿院赶出去之后,姜杳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他——
但那时,谢之席还是个少年。
张扬,不羁。
他倚靠在街角,低头含着烟,狐狸眼低撇,吐出的大团烟雾茫茫笼罩他的脸。
微光明灭,少年侧影轮廓精致又漫不经心。
他淡淡横了她一眼,“哪家的小孩。”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姜杳低头,慢吞吞眨眼,氤氲的雾气凝成眼泪顺着雪白的小脸滑下。
少年夹着烟的指尖一顿。
他露出痞痞的笑,淡淡“啧”了声,“哭什么,哥哥请你吃糖。”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掐灭烟蒂,他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出来。
不知道是谁送他的,随意揣兜里,糖纸皱巴巴的——
薄荷味的。
难吃。
光影浮动,姜杳慢吞吞眨眼,鼻尖多了抹冷淡的薄荷味。
男人停在她面前。
深黑色的定制西装矜贵优雅,他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多情浪荡。
“薛宁。”他捏着高脚杯,杯中猩红的酒液慢条斯理地晃荡,“会骗人了。”
薛宁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他浑身一激灵,“哥,我真是来参加鉴宝会的,我没瞎玩。”
谢之席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他瞥了眼姜杳。
视线触及少女茶棕色的猫瞳时,蓦地一顿,很快又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别给我惹事。”
薛宁连忙保证,“你放心,哥,我保证不惹事。”
谢之席无暇去听薛宁说了什么。
他垂了垂眸,眼底划过一抹烦躁之色。
又想到那个小没良心。
想抽烟。
谢之席抬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黑色丝绸衬衣的一颗纽扣,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
三两下拨开糖纸送进嘴里。
仍旧无济于事。
他蹙了蹙眉,目光再一次落在姜杳的脸上,这一次多了抹探究之色。
口吻淡淡的,没什么意味,随意地问了句,“这是你小女朋友?”
薛宁倒是想,但这话要是被顾玹那个妹控听见,他八成要遭殃。
遭殃事小,万一顾玹再也不让他见姐姐,只要想想,薛宁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薛宁长得乖,声音也乖,“还不是。”
还不是?
就是有可能是了?谢之席嗤笑,会玩文字游戏了,真是长心眼了。
他仰头把杯中红酒喝尽,喉结滚动,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得他身形笔直颀长,身上充斥着邪气痞坏的俊美。
姜杳移开视线。
不知为何,谢之席比平时都要烦躁,他揉搓糖纸,洇红指尖滚烫的温度似燎原烈火,烧得他胸口发闷。
“你叫什么——”
“乖乖!”顾云邺来得迟,他生得俊美,弯唇一笑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在看到薛宁时,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好在薛宁心大,没察觉到顾云邺的嫌弃。
谢之席薄唇轻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薛宁。
啧。
这傻孩子。
心思这么明显,怕是给他一百年都追不上人家小姑娘。
谢之席指尖轻轻摩挲粗粝的糖纸,淡淡道,“顾少,薛宁比较蠢,你多担待。”
顾云邺:“……”
薛宁:“……”
姜杳弯了弯唇,没忍住笑出声来。
三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姜杳脸上。
顾云邺是宠溺。
薛宁是幽怨。
谢之席则是若有所思,他勾唇,随意地问了句,“这位是顾少的……”
“外甥女。”
顾云邺对谢之席倒没什么防备心。
这男人长着一张浪荡渣男的脸,却是个十足的深情种。所以他不担心谢之席会对杳杳有不该有的心思。
“谢总的那位未婚妻怎么没来?”顾云邺好奇。
姜杳心脏蓦地漏跳了一拍。
她抬眸,谢之席有未婚妻了?不过也正常。
当年她甩了他之后,闹得还挺难看。
他估计恨死她了。
“哦,我未婚妻啊,”谢之席思索片刻,“她得癌症去世了。”
顾云邺:“……?”
“她自己说的。”谢之席嗤笑,不再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他咬牙切齿地说,“说不想耽误我,然后把我给甩了,离谱吧。”
姜杳:“……”
她是说她得癌症了。
但她没说她死了。
虽然后来她确实是死了——
不过看样子谢之席并不知道,毕竟她和他谈恋爱时用的是假身份。
顾云邺沉默几秒,艰难道,“节哀。”
谢之席:“……会的。”
他不相信那个小没良心死了,他又不是傻子,那小孩一看就是腻了他,找了个借口随意把他给打发了。
但过去这么多年,无论谢之席动用多少势力,竟得不到关于她半点只言片语的消息。
姜杳懒懒耷着猫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