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里传来的对话声。
两道清脆的,属于孩子的童声,语气却郑重低沉,谈话内容万分严肃。
“我的身份很可能已经不安全了,灰原,你应该考虑离开米花町。”
“我想过这么做,工藤,但是我做不到,我不可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这么说?灰原,我理解你离开组织的时候试图找到我,因为我们两个可能是世界上仅存的服用了那种药物还幸存的家伙。但事到如今,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你或许应当考虑别的出路。”
“抱歉工藤,真的很抱歉。”
“你坚持不离开这里吗?”
“嗯。”
“是,因为唐泽?我之前听他提到过,你和他似乎是远房亲戚。”
“……”
监听器的那头陷入了沉默,这一边,贝尔摩德发出嗤笑声,拿起手边空了的易拉罐,将之慢慢捏紧。
柔软的金属在细弱的悲鸣中,慢慢聚成一团。
她真想劝coolguy别说了,那个顽固又幼稚的女人有一套自我的天真想法,不会被他人的言语轻易动摇。
在组织里的时候就是这样。
接受了她父母那份恶毒的恐怖研究,却又做出那副无辜的姿态;从小生在组织里,注定要与黑暗相伴终身,却还做着一些亲情、自由的美梦。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展露出自己的天赋,考虑到她父母研究的重要性,组织说不定还会给她一个善终。
如果她坦然接受了成为恶魔的命运,做个真正冷血的刽子手,那么她到现在也还会是组织里的红人,她的姐姐更不会因为存在二心而步上唐泽夫妇的后尘。
这就是雪莉,这就是宫野志保,这就是那一家子,永远制造苦难,却又能将自己撇的那么请的伪君子……
“多么不合时宜的家伙。你说是吗,库梅尔?”
站在她身后,倚靠在门上的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有搭理她莫名怨愤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开口表示:“伱叫我来做什么?我听琴酒说,你已经把卡尔瓦多斯叫来日本了。”
贝尔摩德踢了一下脚边的地面,转椅转向背后。
她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年轻人略带不耐的表情,沙哑地笑了两声:“吃醋了吗共犯君?放心,他只是一道保险。真正的计划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靠在门上的栗发少年扬起眉毛,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你让他来负责狙击工作,那他自然会把一切尽收眼底。”
贝尔摩德又一次发出轻笑,明白库梅尔正在因为什么而不满。
贝尔摩德捕杀雪莉的核心需求,是对方手里的临时解药。
为了不让组织发现雪莉变小了的事实,她必须在宫野志保变回原样的时候杀死对方,带回18岁的她的尸体,而关于这一点的确切消息,就是库梅尔带给她的。
现如今,她叫来了完全状况之外的卡尔瓦多斯,就等于是外泄了,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情报,库梅尔还能耐住性子在这里陪她监听,已经是给足她面子了。
“所以,我才又叫了你。”贝尔摩德眯了眯眼睛,艳红的唇瓣吐出了杀气四溢的语言,“卡尔瓦多斯,真是太多事了。”
关于唐泽昭的相关事宜,主要负责处理的,正是卡尔瓦多斯。
当时,由于唐泽夫妇近乎同归于尽的突然死亡,她还在欧洲,忍着恶心忙碌于善后实验相关的事项,追查遗失的资料,自觉找到了献殷勤机会的卡尔瓦多斯,就先一步毛遂自荐,赶到了日本。
对于唐泽昭,她的感观很复杂。
理论上,这个造成了她一部分悲剧开端的孩子,无疑应该是与雪莉一样,成为她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但另一方面,不同于与她形同陌路,在她眼中等同于施暴者的宫野夫妇,她与被迫呆在组织,想方设法争取话语权的唐泽夫妇,却有着更为复杂的关系。
虽然这么说听上去分外可悲,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过去的这十来年里,唐泽夫妇的态度,是她感受过的为数不多的温和善意。
这种体验很奇特,在往你身体里推注着致死药物的家伙,莫名其妙的一脸悲悯,似乎对你感受到的痛苦感同身受,看上去是那么滑稽,那么可笑和虚伪。
她复杂而割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对方死去,以至于只要看见唐泽昭那张与唐泽一川分外相似的脸,那种恨不得立刻掐死对方,但又莫名满腔酸涩的心情,就会涌上心头。
就像现在,她看着库梅尔这张虚假的脸庞时这样。
但不等她厘清这些想法,唐泽昭,已经成为了组织的祭品。
卡尔瓦多斯擅自揣度她的想法,给那个人施加了惨烈的刑罚,不仅摧毁了唐泽昭的精神,甚至在社会层面,还要完全毁灭他的人生。
然后,他就死在了库梅尔的手中。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依然不能断言自己对唐泽一家人究竟怀有怎样的心情,但对卡尔瓦多斯,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
因为对方间接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他知道贝尔摩德在唐泽夫妇手上经历过何等惨痛和屈辱的磨难。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找你来,除了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