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这种怪物的名字,首次出现是在《诗经·大雅·云汉》中,它的出现与天女魃情况几乎完全类似:山川大地都仿佛在一个炙热的熔炉中被焚烧,“为虐”二字最终将其定性。
“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旱魃为虐,见云汉之诗,是事出经典矣。山海经实以女魃,似因诗语而附会”《阅微草堂笔记卷七·如是我闻一》!
按理说,这本不管天女魃什么事,但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巧:天女魃与旱魃,大家居然都叫做“魃”,而且都会带来旱灾。于是乎,这一盆污水天女魃是怎么也躲不开了。而后,文人们开始恣意发挥,先是从形象上加以诋毁,将美丽的天女变成了一个秃头的妇人!
按:“黄帝女魃”之“魃”,郭璞注云:“音如旱拔之魃。”郝懿行云:“《玉篇》引《文字指归》曰:‘女拔,秃无发,所居之处,天不雨也;同魃。’
秃头也就算了,再到后来简直连“人”都算不上了。魃不仅身材矮小、而且袒着身子,最奇怪的是,眼睛长在头顶,正应了那句成语“目高于顶”了,行走如风、赤地千里。而且她有了一个新名字“狢”,人们只要逮到它,就将它溺死在猪圈里,这样的话旱灾就自然消除了!
《神异经》云:“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一名狢。遇者得之,投溷中乃死,旱灾消也。”
可是,如果天大旱又偏偏找不到魃怎么办?人们有的是办法,找个人装扮成“魃”的样子,成为她的替身,然后再把这个替身搞定不就完了!说这么干就这么干,于是人间便出现了“女丑之尸”!
果然,人们再次遇到了旱灾,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十日并出”(或者这是一种对于异常干旱灾年的痛苦记忆)。于是,作为巫的身份——女丑出场了,果然,她装扮的和天女魃几乎一样,一袭青衣,或许是为了避免上天发现她的真实面孔,她故意用衣袂遮住了脸(以右手鄣其面)。然而,太阳实在是太毒了,女丑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炙热的阳光,被晒死在了山上!
《海外西经》:“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鄣其面。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大荒西经》:“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
禳灾巫术祭礼的本义,是以焚烧女魃替身的巫女来帮助女魃重归天上世界,进而解除人间之旱象,其中“女丑之尸”中“尸”的含义,则类似于代替活人享祭的神“尸”,而不是简单的尸体之意。这种方法最早见于商代殷墟卜辞,其中就有很多以“烄”礼求雨的例子:
而商之后,这种焚人求雨仪式在先秦文献中也不乏记载,穆子问人:“天这么久还不下雨,我想暴晒巫师,让他去和上天沟通怎么样?”他采用的是《山海经》中古法,如女丑之尸即“暴巫”,而僖公就更加直接,采用“焚巫”的手法:“天下大旱,我想烧个巫师,让他化成飞灰飘上天,问问贼老天究竟是咋回事,为什么还不下雨?”
《礼记·檀弓下》:“岁旱,穆子招县子而问然,曰:天久不雨,吾欲暴尪而奚若?”《左传·僖公二十一年》中:“夏,大旱,公欲焚巫尪”
你说“暴巫”、“焚巫”这件事很残忍。的确,你看成汤的做法就特别好,典型的“杀己身以成仁”,这就是著名的“汤祷桑林”,记载于《吕氏春秋·顺民》:
”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于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翦其发,枥其手,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说,雨乃大至。”
“你出现,在我的墓里面我会让,小脑斧吃掉你!”如果这是句歌词,相信很多汉代的老百姓一定会唱给“魃”听,没错,这个“魃”又在阴间为祸一方了!
在汉代很多墓中都会出现“虎食女魃”图像,比如这幅南阳唐河针织厂的汉墓画像石,画面中左右各有一虎,其中右虎肩生双翼,低头正欲扑食,两虎前爪按着一个瘦弱纤小的女子,女子上身裸露,下着裳,赤足伏于地,一条手臂上举,似在做挣扎状。此外,两虎之间的上方则有一熊,像人一样站立,双臂指向两虎。
这里的有翼之虎,阳Sir曾解析过,以为应是“穷奇”无疑,而熊则毫无疑问则是“方相氏”,因为具体动作,也间接表明了其指挥穷奇消灭旱魃的身份。
《海内北经》:“穷奇状如虎,有翼能飞,食人”《淮南子·堕地训》:“穷奇,天神也”《周礼·夏官·方相氏》:“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
纵观流变,女魃由神女降为旱鬼,实则反映了人类强烈的功利性,而除魃的种种活动,则真切再现了人们对于旱灾肆虐的痛恨与无奈,人们使出浑身解数,在自然天灾面前却依旧脆弱地如同婴儿一般。而这些解数本身,则蕴含着先民一种异化的力量,使得民众可以从中得到暂时的抚慰与宁静。
古岳掌门,这些就算我不说,恐怕,古岳掌门也自然是知道的,在这里。跟您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