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从茅草房的墙缝里,挤了进来,呜呜作响。
裴清俭躺在破败的床上,眼皮子动了动,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再次环顾了一下,这间光秃秃冷冰冰的屋子。
裴清俭感觉身体越来越僵,但脑子却分外活跃。
自从流放以来他才发现,这个曾经令他全力以赴,用心经营的家是如此不堪。
他们从京城出来,不到二十天就接连夭折两个小孙子。
每个人都在他面前哭闹、抱怨,相互指责!
她们往日的端庄、谦让、和睦,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一气之下,让他们全部交出自己的私房钱,拿来用作公用。
可笑的是,每个人不情不愿的拿了些碎银出来,全部合在一起,还不到一百两。
当时,他看到这些碎银,只觉得一股气血往头顶冲,差点晕了过去。
他们身上的银子,哪一两不是他挣的?
况且,现在只是暂时受难,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怎么也会渡过去的。
可是,现在倒好每个人都捂着自己的腰包,还纷纷哭诉自个身上没有藏钱。
他作为一家之主,往常他们见着自己,哪一个不是极尽讨好?
可这才离京多久?往日的家规、礼仪、氛围通通没有了!
他的母亲魏氏,他好不容易给她买了辆小驴车,让她免受这长途奔袭之苦。
可她还是整日在自己面前哭诉,还说这些妻妾、子孙没有一个孝顺了。
他的妻子俞氏,往日的端庄大气也荡然无存,每天都刻薄的指使着几个妾室做这做那。
而那几个妾室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小意。她们和母亲魏氏、正妻俞氏对着干,是不停的呛声争吵!
他的儿子、女儿每日就这样冷眼旁观,只有在发放食物的时候才会一拥而上。
每日长途跋涉本就十分疲惫,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可每一个人都是前来哭诉,要求替他们做主。
每个人说的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觉得现在的处境,应该要更加和睦抱团才对。
而且越往北走,天气也越来越冷,他的心仿佛也冷了起来。
他想不明白,自己努力经营了几十年的家,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想当初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秀才,一路奋斗终于从边城到了京城落户,成了人人羡慕的京官!
以前的同僚哪一个不羡慕?哪一个不巴结?
这一路走来,哪一步不是他竭尽全力走下来的。
他养活家里一百多人,供他们吃好穿好,令他们衣食无忧,奴仆成群的伺候。
可为何,会到现在这一步?
那他努力的这几十年,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一家人一路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好不容易到了流放地阳城。
他本以为会松口气,所以再次召集大家拿出银两,选一个稍好的院子住下。
可却是沉默的沉默,哭诉的哭诉!
呵!看来他这个一家之主是没有用了。
那行,就全都挤到现在这个四面见风的茅草屋吧!
他也不想管了,爱咋咋吧!
早知是如今这样,还去京城干什么?当年住在边城不好吗?
现在回想,当年在边城也过有一年没有这些糟心事的日子。
那时,他刚和林氏成婚,当时家里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林氏性格爽朗大方。她用自己的陪嫁补贴家里,家里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他也是因为有林氏嫁妆的支持,才逐渐拉通一些关系,慢慢的有了发展。
但是,没想到自从林氏知道王氏的存在后,一改之前的温婉,变得越来越冷漠。
任凭他多次解释都不理会,反倒越来越疏离。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况且,他也不是好色之人!
这林氏怎么就这么固执?固执得让人难以忍受。
尽管林氏对他疏离,但家里的一切用度,还是由她操持着。
唉!这就一点,林氏就比现在家里的这些人强多了吧!
可惜!林氏早逝倒没有享受到他的福。
而他俩的唯一女儿,也和他反目成仇。
可自己有错吗?
当初他对她母女俩也挺上心的,是她们不要!且见了他像见什么似的疏离的很。
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女,那样不敬的眼神......
他也不知怎么了,这段时间总是想起在边城的日子,想到都快记不清模样的林氏。
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了,以前的日子,以前的人!
可能是现在闲了吧!倒是时不时的想起这些。
可还能闲多少日子呢?
现在他是生病了,又是流放人员的休整期才能躺着。
如果病好了就要去服劳役,这天寒地冻的没有银两打赏差役,就只能去修筑工事搬运石头。
他还能搬得动吗?不能。
现在只是站在外面,就会冻得浑身哆嗦。
可笑的是,家里的这些人还在指望他,能给他们找点轻松的活干。
他们不舍得把银子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