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蓝完全不能理解懒人逻辑,这帮人虽然竖着像一个鸡毛掸子,躺着像一团破抹布,但说起话来都像诗人或得道高僧——不知所云、云山雾罩,逻辑偏还能自洽。
人家有自己的理论体系:为什么不用“拼搏”?人家能交待得明明白白:生活最会用强,你如果发觉被生活上了,不用反抗,躺平享受就好……为什么人活着一定要有意义?为什么要创造点东西去改变世界?世界需要改变吗?你算老几?活着除了拉屎哪有非干不可的呢?我们连改造自己都做不到,哪能去改变世界?不如任其自然,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去哪里,说到西瓜,唉,饿死我了……
你都不知道怎么去驳斥这些歪理邪说,万一他们说的才是人间至理怎么办?听上去好有道理的样子,我也跟着躺倒吗?
嵊蓝完全没办法说服自己去说服他们,更有可能是自己也许就被他们给带跑了,万一失去了是非观念的话……他有些害怕起来,赶紧撒丫子就逃——离这些聪明的蠢货越远越好,有些病会传染。
脑袋上的小翠鸟从花丛中钻出来,她倒机灵,知道我翠虽小,但五脏俱全,大小也是一口肉!被那些饿半死的哲学小达人们看见了,铁定不能落了好!那些将死之鬼们哪怕快没气儿了,但看见了肉,都会活过来。
话又说回来,但凡勤快点的货,随便在哪儿找不到活儿和吃的?连最蠢笨的妖精都能凭气力在人类世界里赚钱,这些有手有脚的“哲人”难道连最普通的妖精都不如?
他们就是被“丫头命小姐心”和残酷的世道卷成了渣——懒或者只是表象,其内核是没必杀技,没责任心,没上进心——如果有爹,他们可能宁可不做妖精,扔掉“思考”回老家去当野兽啃老算了。
山势渐趋平缓,第二个人类社区的烟火就在远方,那里必定有水有田。嵊蓝精神一振,向远处走去,忽然乌云灌顶,寒气袭人,阴森森的,一个全身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嵊蓝去路。
终于来了。
这几天游山玩水的,嵊蓝还在想,玄机道人、毗蓝婆、曹国舅他们难道放弃抓我了?刚刚碰到山贼哲学家们劫道时,他还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可惜懒人们比那些守在学校里等老师上课的人参果还不靠谱——如果没有肥羊找上门,他们可能真会饿死。
这位黑袍怪鸟喙很长,双手指甲很长,头顶一缕毛很长,袍角拖地也很长,在地上留下的影子更长。
一股森然之气沛然而至,山坡上夕阳尽被染成黑红色。
黑袍鸟怪长嘶道:“请止步。”
还挺有礼貌。
嵊蓝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问:“请问阁下有何指教?”
鸟人道:“此处不欢迎妖精,你绕道走。”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来捉我的。不对啊,你不也是个妖精?妖精何必为难妖精?
嵊蓝问:“请问此地是何方土地?为什么不欢迎妖精?”
鸟人道:“此乃矸玮国,居民全是勤劳善良勇敢仁慈的矸玮人。他们不欢迎妖精的原因,”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打量着嵊蓝,“你要答应我听完了答案转身离开,我才会告诉你。”
但嵊蓝从来不以自己是谁而伤脑筋,且并不打算吵架,一般人也不配他浪费时间交际……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鸟人怒道:“站住!你还没听我说原因呢。”
“哦,”嵊蓝乖乖地回头望着这个人,意思来了。
鸟人道:“大多数妖精淳朴、头脑简单、工钱要得低,不容易生病,气力大而且肯吃苦,又不会挑拨是非,长得又丑,让女主人和男主人都很放心……”
这是在表扬自己?角度还挺刁钻:愚笨、粗鄙、像牲口、丑陋……居然都是优点。
鸟人淡淡地道:“所以妖精在人力市场上很受欢迎——”
翠鸟从花丛里探出头来,低鸣一声,嵊蓝立刻听懂了,毕竟当年老师教过通用鸟语,嵊蓝还会念鸟诗——“所以因为妖精实在是太好用,才要被撵走?”
黑鸟人嫌弃地看了翠鸟一眼,“本地的人里面有些歪瓜裂枣的货找不到工作,抢不过妖精也打不过妖精,就找国主抗议,要求撵走妖精——”
嵊蓝越听越稀奇,“难道你们矸玮国里连一个妖精都没有了?”
鸟人翻了个白眼,“只是普通平民、小业主和公家单位不能雇佣妖精而已,大贵族家、城主家妖精可不少!不然谁来干活儿?街上那些蠢货吗?”
翠鸟笑,“那你拦住我们有什么用?妖精们该有的饭总会有的吃,白抗议一场。”
鸟人有气无力地说,“妖精不能去劳动市场,只能找黑心中介,所以工钱被压得更低了——”
嵊蓝问:“小业主只好雇佣勤劳善良勇敢仁慈的本地汉了?”
鸟人板着脸说:“雇佣了人类的小业主后来全部破产了——这些人表面是工人,其实是大爷,是专门来整顿职场的。现在矸玮国的国主和大贵族把所有破产业主的产业全部吃下了去,原来的小业主只好去卖身打长工或者打零工,跟妖精抢饭吃。”
翠鸟问:“原来那些抗议妖精抢他们饭碗的整顿职场的人呢?”
鸟人道:“依然在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