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马户他们的是个极英俊的男子,他身穿锦袍,脚踏皮靴,手挥纸扇,头戴纶巾——如果不是他眼睛是复眼,背后有翅膀,肩上有壳甲,几乎可以算是化形极其完美了,他还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在他身后堆着前面提到的各色绫罗绸缎,另有靴袜。
可怜马户和他身后这帮牲口,别说丝绸了,棉麻袜子都没触碰过。大家伙的眼睛缓缓划过桌上的酒菜——还有肉!
骷髅们虽然重新得到了肉体,他们依然保留了不言不语的好习惯——那个可怕的幡又不是他们的,丢给这个帅哥财主他们也无所谓,跟着看看热闹,也可以拿点好处?你看,酒肉衣服不就来了?
……驴精是不是富贵不能屈?但有谁能抵御酒肉的诱惑呢?
果然,马户一屁股坐下,抬手拾起碗,那位花枝招展的甲虫帅哥立刻给他满上酒,马户一口饮尽。骷髅们立刻冲上来坐下,狼吞虎咽大吃大喝,杯盘狼藉。
甲壳虫帅哥春风上脸,伸手去抚摸那问心幡,一百零八颗明珠在他的复眼中繁殖出了十万八千倍的珠子珠孙……
他流着口水说:“现在这个宝贝是我的了——”
马户口齿不清地说:“这不能。”
甲壳虫大怒:“说好了吃喝毕,这宝贝就是我的了!你敢反悔?”
马户说:“你叫他一声,看宝贝答应不答应。”
甲壳虫用力拉扯,“我就不信……”
马户一只手扶着幡,另一只手飞快地捞肉吃。那甲壳虫用尽全力拉扯,甚至翅膀扇得没了影子,吹得身后树倒草飞,但那幡动都不动。
马户咽下去一块滚烫的臭豆腐,问:“你夺这幡想干嘛?拜师吗?”
甲壳虫说:“我要拿去卖钱……”
马户问:“难道拜淳化尊者为师不比几个臭钱更值钱?”
甲壳虫说:“淳化是个骗子,他要有心收徒,早就带你走了,何必弄这出戏?演给谁看?”
好像也有点道理,这个甲虫帅哥挺有想法。
这边在对峙,那边肉骷髅和新加入的追随者们却没闲着,早就七手八脚、瓜分了甲壳虫的礼物,把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就是字面意思)。总算还有良心,给马户留了一匹谁也不要的黑绸布。
那幡在甲壳虫双手拉扯下光芒越来越暗淡,最终熠熠明珠全成了石头,灰不拉儿的,一看就不值几个大子儿。那幡条儿和伞盖也从崭新变成了破烂流丢。
甲壳虫忽然开窍,“你们骗我!这根本不是宝贝!被我识破啦!哈哈哈……哎哎,你这围腰是我的!那靴子也是我的!快还给我!来人呀——”
从山间树后草丛里跳出二三十个歪瓜裂枣,举着棍子,冲着绫罗绸缎扑去。
马户一把将那黑缎子围在腰上,拖着破伞撒腿就跑。身后大军有样学样,跑得五颜六色,迎风招展,飘飘欲仙。
甲壳虫气得不行:你们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居然就跑了?还举着那把破伞气我……
但他怎么也追不上那帮杀材……他们好像没有体重似的,甲壳虫飞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只能勉强跟上马户他们的尾巴。幸好粉紫橙蓝的绸缎就像旗帜,指引着方向。至于他自己的小喽啰,早就被甩到几十里开外了。
好几次甲壳虫想放弃了,一想到自己财物的损失,简直是椎心般疼痛。他飞一阵子跳脚大骂几句,一定要把自己的东西给追回来。最气人的是,百十公里后,那幡又亮了起来,大半夜的照得十里山谷如同白昼!
甲壳虫气得肝也疼了起来(如果他有肝的话),我的宝贝……
黑暗的夜空中起了大雾——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蚂蚁好似云团,聚沙成塔,把大幡和驴吊上半空。
甲壳虫喊,“把衣服还给我,我就帮你撵蚂蚁——”
没等驴子妥协,那亿万蚂蚁裂开一张大口,向驴子下半身咬去。
马户四脚乱蹬,把大嘴巴踢歪,黑布散落开来,他的光屁股上挂着一根长尾巴,尾尖还有一撮白毛。
蚂蚁塔巨嘴露出笑容,似乎准备再来咬一口,但蚁巨塔冲击而来,刀砍枪挑,牙咬肩撞。可惜全然无用,蚂蚁巨塔就像固体组合的液体,破口转瞬即复。但如果肉骷髅们被蚁巨塔踢一脚……只看那聒噪的鸭子好了,他翻滚着飞出几十丈,到现在还一拐一拐地走路。
蚂蚁们分出一手捏住驴腰用力一撕,驴子精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甲壳虫也心痛地惨叫起来,不知是为了那幡还是他的绸缎。
一声尖锐的长笑从地下升起,那是蚁后,她巨大的壳反射着月光,眼睛通红,触角上散发着不祥的电波。
见到天敌,甲壳虫的翅膀立刻耷拉下来,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一坨坨屎尿开始乱飞。
蚁后两只手接过问心幡,越发高频地尖笑。蚂蚁巨人开始用力去踩那些讨厌的肉骷髅。
眼看小妖精们就要被踩死端上餐桌了,蚁后忽然停止尖笑,巨塔轰然散开,妖蚁们如同下雨一样纷纷掉落。马户凌空拉住了坠落的蚁后,只见她满脸通红,触角中喷出火花,翅膀片片脱落,六支手臂根根断裂。
马户夺过幡,将烫手的蚁后抛得远远的,那蚁后身上冒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