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观一句话说完,长公主即刻用一种既复杂又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他:“……”
老人家颇为无奈地叹口气,道:“当初对婚事不满意的是你,如今要接纳人家的也是你……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傅观听出长公主话中尚有弦外之音,她明显误会了他与楼西月的关系。但他很不好解释,只能微微笑着略过这一话题。
这样想或许有些可耻,但傅观意识到长公主有所误会之时,却不太愿意揭开藏在掩饰之下的真相。
这念头若是让楼西月知道了,她保不齐又要闹脾气了,傅观心想。
他想象了一下对方跳脚的模样,便没忍住笑了起来。
长公主:“……?”
她无奈地叹息摇头,心想,如今的年轻人的心思,当真是让人猜不透。长公主抿了口茶,旋即说起另一件事来:
“今日唤你过来,还有另一件要事——”她道:“再过一阵子,便是你祖父的冥寿,算算日子,你父亲的忌日差不离也到时候了。过两日我便着人收拾细软,去一趟净云寺。”
傅家两代先贤皆为大宣而牺牲,他们的牌位就供奉在京郊净云寺。每年他们的忌日与冥寿,都是长公主亲自操持,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长公主也一如往日般,需要提前到净云寺筹备起来。
傅观点点头,表示理解:“辛苦祖母了。到时,孙儿会携孙媳一同前去。”
他知道,祖父傅行和父亲傅兰的冥庆、忌日,长公主从不假人之手,每年的这时候,是她纪念他们的特殊时期。
相比于一大帮人大张旗鼓地在净云寺忙里忙外,长公主更愿意办一场清静些的祭典。
哪怕是傅观本人,长公主也回绝过他的帮忙。因此,傅观遵照着以往的规矩,并不跟随长公主一块儿出城。
而这时,他们祖孙两个就祭典一事商量了片刻,随后聊了些家常,长公主便将傅观放了回去。
傅观离开时,时辰也不算早了。
他回书房处理了些公务,随后在黄昏时分来到了楼西月的院子。
傅观到时,楼西月正和屋子里的侍女用晚膳。
楼西月离京日久,采桑与云芝俱是十分想念。两人拉着青霜凑到楼西月面前,要她讲讲江南一行的见闻。
楼西月虽然多数时候情绪不太外露,有时还冷冰冰的,但与采桑、云芝两人相处多时,早已将其视作同伴。
与她们分别这些时日,她心里头自然也有几分想念。
只是对比采桑与云芝外放的情感,她倒显得十分矜持、内敛了。因此,当被云芝和采桑包围时,楼西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个“嗯”字,但是眼睛却是带着笑的。
她说:“坐下说吧。”
楼西月与人相处向来没什么规矩,和青霜等人更是一面用膳、一面说话,一顿饭用得慢慢悠悠。
她与她们说了江南风光,后来又讲到南淮府的水患与时疫,接着提到寻江镇上的赌场。青霜等人听得认真、入神,眼睛都发亮了,因此没人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倒是楼西月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继而停了下来,扭头朝着声源处看了过去。这一看,就正好瞧见傅观踩着黄昏余晖而来。
他先是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继而挑眉道:“你这一处倒是别有一番闲适,竟是这样早便用完膳了。怎么也不等我?”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愣是将当场四人给说愣了。
青霜等三人讪讪地从楼西月身旁站起身,道:“王爷也尚未用膳么?是奴婢思虑不周,尚未给王爷您……”
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采桑和云芝觑着傅观的表情,心里暗暗发怵,遂一致决定先溜为上:“王爷息怒,奴婢这便去准备!”
傅观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嗯”了一声,然后目光移到青霜身上。
青霜:“……奴婢再去将饭菜热一热。”
说完这话,青霜也跟着走了。
然后傅观便在楼西月的正对面坐了下来,其举止动作之流畅,完全没有任何外来客的自知之明。
原先,楼西月为方便与青霜等人说话,特意将一屋子的下人给遣走了,此刻连她们几个近身的侍女也不见,屋子内便空荡荡的只剩下楼西月与傅观两人。
这时,楼西月凉凉地看了傅观一眼:“人都被你给吓走了,宣平王,你还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这个罪名傅观并不认账。他捏着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片还算温热的鱼肉进嘴里,道:
“哦?我可没有什么也没做。不过是瞧了她们一眼罢了,她们胆子小,自己溜了,如何能算我‘恐吓’?”
说着,他还不忘记点评:“这道清蒸鱼的滋味尚可,不过没见你怎么动筷。是不合口味么?”
楼西月无言地沉默一阵,然后接过话茬:“我喜欢鱼汤的鲜味,但并不喜鱼肉。你若觉得味道不错,那碟菜便给你了。”
说话间,她手中的汤匙搅动着碗里奶白的汤,说道:“你今日怎么忽然来我这儿了?你没提前打招呼,我这儿没准备你的饭菜。”
她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