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仪沉吟片刻,叹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陆公子若无其他事,那我便带我爹走了。”
陆璟冷哼:“请便。”
离开秋水阁时,宋老爷已换了身得体的衣服等在门外。里面的争吵,他也听到了一二,原以为是小女儿还在怨恨他,才找了陆璟企图报复他,结果是误会一场,老脸不禁一红。
宋令仪推开门
一眼便瞧见走廊上,有些无措的宋老爷,他似乎还未想好怎么面对这个女儿。
该感谢她来这一趟?可他打心里认为,这不过是做子女的本分,难道还能真冷眼旁观,任他被人剁手啊。
可什么都不表示的话,又显得他人情味淡薄,况且小女儿将来要进宫做女官了,再不拉近关系,就怕她以后心狠,不帮衬家里。
宋令仪只需一眼就看穿老豆的心思
罢了,还能奢望宋老爷人到暮年多长点心吗,淡淡道:“马车就在门口。”
宋老爷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默默跟在她后边离开合思楼。
自从被关进暗室,宋老爷度日如年,直到晒着暖阳,才终于感觉到活过来了。
他展开双臂,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呀,终于出来了!”
阿筑候在马车旁,原本有些焦虑的神色,在看到宋老爷和宋令仪都平安出来后放轻松,行揖礼道:“老爷、五姑娘,上车回府吧。”
宋老爷拍了拍阿筑的肩膀,撩起衣摆大步迈上马车,宋令仪紧跟其后。
回府路上,马车摇摇晃晃
宋令仪一直阖眸养神,可身旁的视线实在难以忽视,“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宋老爷清咳一声,一副长者口吻:“了了长大了,也该懂事了,这长安城里有很多人想跟你结交,但是识人要清!你看看那个姓陆的,有钱又怎么样,说穿了就是个商人,这种人一辈子也没出息……”
宋令仪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那父亲不妨说说,何为有出息?”
宋老爷下意识教育人的话僵在嘴边,他心里知道小女儿有些看不起他,认为他吃祖宗老本,不学无术,蹉跎一生。
这个问题,无疑是给他挖坑,所以他话头一转,开始絮絮叨叨:“了了啊,父亲还是很爱你们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啊,从前有些事呢,是父亲犯了糊涂…………”
宋令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人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是父亲,女儿下月便要入宫了,若是这个节骨眼上传出你出老千被剁手的风言风语,我在宫里会很难做的。”
宋老爷抿了抿嘴,眼里情绪波动,最后都只化作一句:“我养你这么大,没短你吃,短你穿,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
呵……
这句话是什么万能公式吗?什么场合都能套
爱是下意识的惦念,是心疼,是愧疚,是常觉亏欠,唯独不是一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宋令仪长睫轻颤了下。
少顷,她叹了口气,阖上眼,“父亲还是好好想想回去后怎么和大娘子交代吧。”
“……”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宋老爷转头看窗外。
…………
仿佛戏折子里预示不详的锣鼓序幕,宋宅堂厅里响起一片连绵不绝的清脆碎瓷声,偶尔夹杂着金器破碎的闷响。
“你给我滚!”
啪——
伴随着一声怒喝,一只青釉茶盏从堂厅飞出,砸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宋大娘子捂着气疼的胸口,指着宋老爷骂:“你个没心肝的东西,撇下一大家子,跑去锁春楼消遣,你那么有本事,还回来做什么?!出老千这等下作事都干得出来,你把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一大家子的目光齐落在宋老爷身上,就连周小娘都罕见得冷眼旁观。
本该羞愧难当的宋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拍桌案,“你说的是什么话?!我都说了没出老千,是那姓陆的冤枉我,连丈夫说的话,你都不信了!再说了,男人风流点怎么了,有哪个男人不好美色的?”
当事实有利时,就强调事实;当规则有利时,就强调规则;当事实与规则都不利时,就敲桌子胡搅蛮缠。
宣泄过一场的怒气又重新在心里翻滚,压抑的恶意逐渐升腾。宋大娘子两眼一翻,当即被气晕。
好在宋芷柔眼疾手快将人给扶住才不至于摔伤。
事发突然,家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哎哟喂,大娘子这是怎么了!可得挺过去啊!”周小娘惊呼,眼神却有些幸灾乐祸。
“快快快,去请大夫!”宋香兰跑出堂厅,吩咐阿筑去请大夫。
阿筑不敢耽误,一溜烟地冲出门
宋老爷靠不住,抱了几次都没能把人抱起,换成几个小厮手忙脚乱地将宋大娘子抬进屋。
大夫看过后,开了几服药,说宋大娘子这是年纪大了,加上急火攻心,才晕倒的。
宋老爷还算有点良心,忍痛割肉,将藏的私房钱拿出来买了些补品给宋大娘子补补身子,以换家宅安宁。
这么一闹,直到入夜才消停。
今日宋令婉宿在了赵小娘屋里,宋令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