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家常的汤羹,但这碗却格外美味。
人在饿了的时候,生理需求占据了上方,其余情绪就后退了。
不知不觉,宋令仪的食欲就战胜了惊惧,只是望着未揭盖的陶土盖锅。还没揭开她就闻到一股异香了!
陶土盖锅里是黄鱼饭。
鱼上盖着金黄的酱汁,鱼肉软嫩随着热气微微颤动,珍珠似的白米饭晶莹颗粒分明。
北边大米少,一般多用饼、馒头等面食和小米饭黍米饭。正所谓故人具鸡黍,便是如此了。
大米饭用的并不多。但这样浆汁浓稠鱼肉鲜甜的黄鱼,正该配颗粒分明的白米饭。
贺箐替宋令仪盛了一碗黄鱼肉盖饭,宋令仪看到她把大块的鱼腹肉都给了自己。
黄鱼饭入口,形容词便都忘了,只余下可口二字。
宋令仪一勺勺吃着,吃了大半碗后,才觉得一日的饥饿尽去了。
“贺姐姐,你怎么还会做饭?”宋令仪吃饱喝足才想起来问。
贺箐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我母亲厨艺很好,她以前说,只有拿捏住男人的胃,才能拿捏住男人的心。”
“……”
原来这句话不止在她那个年代流传啊…
“不过嘛,永巷女官多是一辈子不出宫不嫁人的,除非陛下赐婚——一般人也没有那样的体面让陛下操心婚事。”贺箐道。
听到赐婚,宋令仪怔松片刻
“可宋妹妹不同,国师大人在陛下那里有好大的颜面,正可给你挑一个夫婿,那禁卫军、校尉中多得是青年才俊,个个身强体壮……”
贺箐暗示性地捂嘴坏笑
宋令仪用筷子另一端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好啊…贺姐姐都开始拿我打趣了!”
“哈哈哈”贺箐乐不可支,“这有什么,闺中密语,绝不外传!”
甭管是做官还是嫁人,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过得好。就像人饿了要吃饭一样,普世观点就是肉(嫁人)比菜(一辈子做女官)好。
宋令仪心里还记着与谢砚书的赌约,可到底嫁不嫁给他,没到真正那一步,都是个未知数。
…………
临近年关,宫中各处都在忙碌
上回在宣政殿没有替虞攸之作证,陛下念他伤重,特许他不用入宫和上朝,宋令仪已有将近两个月不曾在宫里碰到虞攸之了。
淮南世家安分了一段时间,长安城也风平浪静。
太史局的工作,宋令仪也愈发得心应手,叶叙安传了她一套针法,并亲手做了一套人体模具,日日给她练手。除了针法,叶叙安也开始传授她一些星象风水的知识。
作为叶叙安培养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同时也很注重宋令仪的内外兼修,常与宋令仪提起玄门气度。
所谓玄门气度,看叶叙安就知道了,他年纪虽大,可保养得当,身形清癯,走的是仙风道骨的气质路线。有一种‘站在那里,哪怕没有自我介绍,也让人觉得是高深莫测的神仙人物’的境界。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鼓励,叶叙安常常感叹宋令仪‘生的妙’,并不只是指她生的好看。
这世上好看的姑娘千姿百态,有娇艳的,有清秀的,有风情的,但宋令仪生的恰是玄学一脉的妙:天生带着一种凝和安静与秀逸清冷。只需着意培养举止仪态,便会有玄门中人的姿仪。
……
冬风拂过
大庆殿内烧着炭饼,要留小半扇窗子通风,窗外冬阳格外温柔,洒落下来并不觉刺眼,只觉得像是流淌的金色蜂蜜,几乎想让人伸手沾一点阳光尝一尝,是否有看上去那样甜。
宋令仪裹着一件皮裘,对桌看书,桌案上还有一盘冻梨。
这冻梨是北部的特产,谢砚书原本对这冻梨的外观保持近而远之的心态,可在同僚的强烈推荐下尝过一口后,觉得味道很是不错,派人千里迢迢从北部送到长安。一篓给了武安侯府,一篓给了宋令仪。
叶叙安在外游历十六载,自然也去过北部,一眼便瞧出这大庆殿多了一盘本不该出现在长安的东西。
他踱步走到宋令仪的桌前,拿起一颗冻梨打量,嘴角微微上扬,“徒儿,这是什么?”
宋令仪忙着琢磨书中内容,头也不抬,“冻梨,要尝尝嘛?”
叶叙安坐到对面,手指轻敲桌面,悠悠道:“徒儿,这冻梨应该是北部的特产吧,你哪儿来的?”
宋令仪翻书的手一顿
默了片刻,缓缓抬头,“一个朋友送来的……”
“朋友?千里送冻梨的——朋友!?”叶叙安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
“……”宋令仪眼神闪躲,可转念一想,她和谢砚书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为何要心虚!
叶叙安叹息道:“徒儿,你可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
在他看来,宋令仪作为女子,才十五岁,能正正经经进入太史局做上七品司历,实不容易。嫁做人妇,便等于弃了前程。
叶叙安不想教出来的徒弟痴迷于情爱,也非要求小徒弟灭人欲。红尘之中,谁都不能免俗。他算过,小徒弟此生注定有两段情缘。只是他希望看重的弟子,能想透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什么少年才俊都不值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