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带着寒冷,席卷着玉玺宫。
但宫内早已燃起火盆,火焰跳跃着,带来久违的温暖。
严公公候在珠帘外面,忽然感觉后脖颈袭来一阵凉风,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有一扇小窗没关。
看了看帘幕中正在认真阅读奏折的身影,严公公轻着脚步走到窗边,却穿过窗户看见宫殿大门前,一穿着红黄僧袍的身影在雨幕中行走。
“圣上,国师来了。”严公公轻声提醒道。
可珠帘中的人似乎看奏折入了神,没有任何反应。
严公公这才提了提声音,道:“圣上,国师来了。”
珠帘中的人身形这才摇晃了一下。
“玄智?让他进来吧。”
“喏。”严公公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殿外,当代灵光寺住持玄智大师正静静站在瓢泼的秋雨中,身上的袈裟已经湿透。
候在殿外的小太监见状赶紧是撑了把伞过去。
“谢过了。”玄智大师双手缓缓合十。
小太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国师大人折煞小的了。”
他似乎也没想到,大梁国师居然对自己一个不入流的小太监都如此有礼。
此时,严公公也走了进来,道:“国师大人,陛下有请。”
玄智大师朝严公公行了一礼后,慢慢走进了玉玺宫的屋檐下。
这一瞬间,他身上白气蒸腾,原本湿透了的袈裟刹那间便恢复了干燥。
而后,玄智大师才慢慢走进了玉玺宫内。
盆中摇曳的火光缓缓跳动。
玄智大师刚走进去,便行了一个佛礼,而后在严公公讶异的目光中,缓缓跪了下来,并且行了叩拜大礼。
珠帘后的人似乎也有些惊讶,道:“国师何故如此?”
在大梁朝,四品以上的大员都不用强制对天子行跪拜礼,国师虽然没有实权,但却是实打实的正一品。
更何况玄智大师更是执天下佛教之首灵光寺的住持,身份超然。
理应不该如此。
但玄智大师却久久没有抬起头。
“贫僧,愧对陛下的信赖,前来请罪。”
珠帘中的人更加不解了,问道:“国师何罪之有?朕为何不知啊?”
一旁的严公公也是分外不解。
前不久魏礼请罪也就罢了,毕竟京城乱成那样。
这才过没多长时间,国师也跑来请罪。
可自己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啊?咋,难不成这年头都流行请罪来着?
这时,玄智大师才缓缓抬起头,眼神深邃,如一口老井,没有任何波动。
就在昨日,自己师弟,带着他那第二个弟子匆忙前来,打断了自己的静修,将在诏狱所听都说了出来。
“师弟,你怎么看?”玄智大师听见消息的时候,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师兄宜速速前往宫中,向陛下说明实情。”
“老衲也是这么想的。”
“那姜小白是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我们,但……为什么?”
面对不解的师弟,玄智大师却仿佛早就洞悉,缓缓说道:“因为,他在确认,我们灵光寺,或者说,大梁佛教,是否站在大梁这边。”
“佛教,自然站在大梁这边。”
所以,玄智大师选择了只身来到了宫中,面见圣上,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全部托盘而出。
曾经被全城百姓盛赞的施粥,竟然只是蛮戎细作用来掩人耳目偷偷混进城来的手段。
灵光寺居然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
蛮戎细作能用这样的手段进城,也就能用其他手段,那么,偌大的大梁京城里,究竟还潜伏着多少蛮戎细作?
玉玺宫内陷入了沉寂,香炉中,烟气袅袅,上好的沉香散发特殊的味道,沁人心脾。
但却也改不了这玉玺宫沉重的氛围。
殿外,雨水洒落玉阶,抬头望去,满城的风雨飘扬,天空阴暗,灰云流转,似乎在诉说着大梁并不光明的未来。
这样沉重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直到……珠帘后面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国师何罪之有?相反,国师能如此坦诚,实乃大梁之幸啊。”
帘幕后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起身,似乎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了什么东西。
而后,珠帘被缓缓打开,一支品相极佳的玉如意被递了出来。
玉如意中间镶嵌着红色宝石,极为瑰丽华美。
“大伴,将朕这支玉如意赐给姜小白吧,再赐一件蟒袍,朕要让那群庸臣看看,什么才是国之栋梁。”
“喏。”一旁的严公公赶忙应到,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圣上这是真的高兴啊。
那姜小白也算一个妙人,在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后,并没有直接上报玉玺宫,而是选择让玄智大师亲口说出。
因为姜小白知道,一旦这个消息呈上去,无论如何,圣上与佛教之间必生间隙。
大梁才刚刚从镇东王叛乱中缓过来,又经历了京城之乱,再经不起任何动荡。
如若这件事由玄智大师亲口说出,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了,国师快快请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