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并不是沈临风的儿子。
他顶替我,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但命运的任何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现在是该他还债的时候了。
还有诗文跟诗念。
他们两个,也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暗暗发誓。
心也不再茫然。
“苟旦......”
车内,张幼蓉突然叫着我的名字。
身旁这个刁蛮的女人,突然变得沉默,让车内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真相是一把利剑,虽然伤人,但你知道自己被什么所伤。”
“谎言是慢性的毒药,直到死亡,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而死。”
张幼蓉的话,奇奇怪怪的。
平时大大咧咧的她,好像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心里比谁都多愁善感。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解地发问。
“我的意思是,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相,有关我爹的死亡......”
“周正叔,也跟我谈过了,如果不是你,周正叔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告诉我。”
我并没有接受她的感谢。
因为我弄坏了她跟父母唯一的一张电子照片。
“周正叔,不告诉你,是在保护你。”
“张幼蓉,我真羡慕你,虽然你没了父母,但你有周叔这样真正关心你的人。”
“而我的父母......或许我明天死在马路边,他们都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张幼蓉内心的忧愁,来自于她发现了生活残酷的真相。
我内心的忧愁,来自于我本就活在残酷的现实当中。
她是个好姑娘,我很欣赏她。
打开车门,天空正好要下雨了。
张幼蓉按了两下车喇叭。
“去哪儿?我送你!”
我摆了摆手:“去接我的兄弟!”
“今天......他死了......”
蓉城郊区,天堂火葬场内,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一个木头盒子边抽烟边朝我这边走来。
雨滴淅淅沥沥的,落在我的头上,肩膀上。
我没有一丝感觉。
我看着周正手中不足30厘米长的骨灰盒,心里变成了灰色。
将近一米九的墩子,变成了不足三十平方厘米的灰烬。
“上午,医院解剖了他所有的器官。”
“他的眼角膜,会捐献给一位失明的老人。”
“他的肾,给了一个濒临死亡的大学生。”
“他身上的皮肤,移植给了一个被烧伤的小男孩。”
周正将轻飘飘的骨灰盒放到我的手里。
骨灰盒上,印着墩子最后的遗照,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憨憨的,甚至还在笑。
应该是被枪毙前拍的吧。
真是个傻瓜,明明要死了,还在傻笑。
“周叔,墩子......算个好人吧?”
我分辨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周正是警察,他能分辨得出。
周正沉重地吐出一口烟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墩子,绝对是个好人。”
墩子能得到一个警察的肯定,我的心里,觉得值了。
但我总感觉很奇怪。
为什么好人,死了?
诗念这种畜生,还活着?
“苟旦,有什么事儿,别憋着,跟周叔讲,我或许不是你的亲人,但却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周正见我的脸色不对劲。
看得出,我的心,一团乱麻。
我很信任周正。
我也的确憋着很多事儿。
但此刻,我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从知无不言,到沉默寡言,从一个男孩,到一个男人。
“沈临风让诗念滚出蓉城,让我不要追究诗念的责任,周叔......”
......
“苟旦,我心里都明白。”
“雅洁跟雅纯那边,我会跟她们解释。”
“你也是身不由己......”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能忍到这个时候。”
周正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心里的沉闷都吐了出来。
我们两个深沉的男人,靠在车边,淋着雨,望着死气沉沉的火葬场。
“张义,也就是蓉蓉的爸爸,我的战友。”
“他的性格跟你很像,善良得让人心疼,有一次,他中了弹,为了不拖累任务进度,硬是抗了一天一夜,最后我们去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他的肉都烂了。”
“我骂他傻子,但他却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周正说着,无比认真地将脑袋转向了我。
“苟旦,我现在把那句话也告诉你。”
“忍耐是苦涩的,但它的果实却是甘甜的。”
我抱着墩子的骨灰盒,脑袋里也回响着这句话。
心里没有再多想。
诗念消失以后,金羊区的餐饮商会,就易主了。
为了帮我立威。
那一天,沈临风亲自开车,带着我去跟金羊区的各个商贩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