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浅浅,弦月高照,星光黯淡。
层层叠叠的树荫之下,弥漫着重重雾气的密林中,嗞嗞嗞的磨刀之音不断传出。
睁着尚且完好的一只眼,汗流浃背的钢铁冢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磨刀的速度半点不曾变化。
而几步之外,抱着空刀鞘,一手按着树干,铁穴森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哆哆嗦嗦地去观察前方的战场:{时、时透阁下…}
虽然已经换上了新刀,但对手可是上弦啊。
被挂念的时透无一郎倒是不急不惧,他慢慢回身以正面应对敌人,却忽地又见跟前的玉壶嗖地消失在原地。
【瞧不起谁呢,小子。】即使没有脚,玉壶的移动速度还是十分之快。重新出现在一条伸出来的树枝上,他阴森森道。
【不不不,】站在下方的时透无一郎看上去小小一只,很有几分可爱:【我没有瞧不起你。】
【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他眨眨眼,平白直叙:【反正你最终要被我砍了头死掉。】
【毕竟我现在状态特别好。】特别是,喝完药后,之前受的伤已经全部愈合了。
但是无一郎并没有打算把伤好了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自言自语般问道:【为什么呢?】
这、这个家伙!玉壶额头上的眼睛一下瞪起,脸变得比锅底还黑:【你这说法就是在瞧不起我!臭小鬼!】
【顶多就活了十来年,口气倒是不小!】
咕噜一声,他钻入壶中。只听一阵杂乱的挖地声音,猎鬼人身后的地面鼓起一个小包,砂土纷纷往四周散开,绘着红花绿叶的白瓷壶像人一样挣扎着从中钻出。
【话虽如此,可你身上确实没什么值得我尊敬的啊。】这挖地的动静虽然不大,却也不能算小,至少,在战斗中时透无一郎是绝对不会忽略不顾的。
一面说着,他一面转动眼珠,用余光去瞥身后的恶鬼:【长相和说话方式都挺恶心的。】
此言一出,无数人赞同地连连点头。
恶心?!张开头侧的两只小手,玉壶眼神跟刀子一样,恨不得把面前的猎鬼人大卸八块才:【理解不了我的美丽、风度和优雅——】
光裸的躯体上,四五只藕节似的惨白手臂缓缓生出:【是因为你是个没教养的穷光蛋!】
【好比马桶里的蛆虫看不懂书籍!】
“嘁,”这话真是,哪怕是幽若都觉得好笑不已:真不知道谁才是蛆虫!
即使被说是蛆虫,时透无一郎也并不生气,他继续陈述事实:【我倒觉得你才像是住在马桶里。】
【闭嘴!】相较于他的淡然自若,玉壶可谓是风度尽失:【马桶蛆虫!】
【你这种短胳膊短腿的小矮子,】他傲慢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拿着刀也砍不到我的脖子!】
此话一出,不论是长留山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人们都安静了下去。
“……”看看他,看看时透无一郎,魔君杀阡陌眯了眯眼,颇觉荒谬:怎么有勇气说这种话的?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坐在近处的轩辕朗也是无语至极:“他自己连腿都没有。”也好意思说别人短胳膊短腿。
后方的火夕摸摸下巴,忽然明白了什么:“哇,是不是因为他没有腿,所以才给他的鱼怪们安腿的?”
【不,】时透无一郎:【刚才很明显砍到了吧?】
【更何况你的胳膊和腿比我的还短…】说着说着,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莫非你是在自言自语说自己吗?】
【那真是抱歉,打扰你了。】
【呵呵~】这会玉壶倒是不生气了,挥舞着身上的手臂,他嗤笑起来:【好低级的挑衅。】
【就这水平还想乱我玉壶大人的阵脚?看来你为了赢也是够拼命的。】
【真寒碜。】
【唔…】终于转过了身,与蜈蚣一样的上弦鬼面面相对,时透无一郎伸手轻点下颚,似乎在思考什么。
【哼哼,怎么?】
【其实,我有点在意,】细长的眉毛往下压着,时透无一郎看上去有点为难:【你那个壶…】
【是不是走形了?】
埋在土中的白瓷壶通体浑圆,上头绘着细长的枝条与或红或黄的五瓣花,甚至还有几朵用金色勾出轮廓的黑色花朵———【看起来,左右不对称。】
小嘴一撇,年方十四的少年用无辜的语气叹息道:【做得好烂哦。】
【…!!!】双目猛然瞪大,青筋暴起,爬满全身,甚至有些地方因为过度的愤怒经脉破开口子,迸出血来。
方才还说着不会轻易被动摇阵脚的玉壶此时面部狰狞,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勃然大怒,咆哮出声:【烂的是你的眼珠子!!!】
【我的壶——】
嗤嗤嗤一串轻响,他身上的七八双手臂忽地各自抓住一个绘着鱼纹的蓝色瓷罐:【哪里走形了!!!】
【嗤哗——!】壶口对准猎鬼人,大放光芒,下一秒,无尽鱼群聚成几条“水柱”倾巢而出!
【血鬼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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