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下了两天。
第三日终于放晴了。
皇上依然没有去永寿宫中看甄嬛。
宫中悄然兴起了一股流言,莞妃娘娘的家中被皇上所厌弃,连带着刚出生的小公主都被皇上不喜。
瓜尔佳文鸳更是将这番谣传,添油加醋的在甄嬛寝殿门口大肆宣扬。
“还以为能生出多金贵的人,可惜是个公主,这宫中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这都出生三天了,可怜见的,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到,现在见不到,这以后就更难见了。”
“什么妃位?母家都是狱中罪臣,还当自己如从前一般风光,依我看啊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祺贵人说得尖酸刻薄,流朱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就想出去与她理论几句。
“回来。”甄嬛将碗中药汤喝尽,这是宋院判给她开的产后调理之药,已经是最后一副了,她已经生产三日,可迟迟不见皇上过来探望,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她半点药汁都不敢浪费,只有她恢复好了,才能应对日后的艰辛。
流朱气鼓鼓的道:“娘娘,难不成就由着她这样骂?”
甄嬛用帕子擦拭干净唇角残留的药汁,平静开口:“这才刚开始,以后这样难听的话,甚至是刻意刁难之事,只会越来越多,你又能争得了多少?”
流朱替甄嬛抱不平:“她要是骂奴婢,奴婢忍了就是,可她这般说娘娘跟小公主,奴婢替娘娘委屈,更替小公主难过,我们小公主多乖啊。”
白嫩得如初雪一般的婴儿,裹在大红的襁褓里,睡得酣畅。
甄嬛的手指轻轻拂过婴儿的面颊,眼里是初为人母的温柔,只是这份温柔很快被担忧所取代:
“皇上的孩子,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算少,阿哥四个公主三个,小公主现在被我所牵连,皇上很难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没有皇上的眷顾,宫中的孩子会活得很难。”
槿汐在一旁想开口劝说几句,然而现在局势未明,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导甄嬛,只好不满的瞟了眼流朱。
流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怀愧疚的开口:“娘娘,奴婢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许是皇上这两天忙,过两天就回来看公主。”
这样无力的安慰,并不能让甄嬛开颜,她心上悬着的巨石无疑以一柄出鞘的利剑,她总担心这柄剑,在毫无征兆的时候脱鞘飞出,然后再无顾忌的大开杀戒。
她看看单纯的流朱,一脸忧思的槿汐,及站立难安一脸魂不守舍的浣碧。
不能再等了,前朝久久未有旨意,皇上不来,她就去求他,总归要将几日前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午后的长街热闹了起来。
被皇上下旨禁足的莞妃娘娘,竟擅自从永寿宫中走了出来,昂首挺胸的一步步前往养心殿。
只是她身上未见任何钗环,穿得也分外素净。
俨然是一副脱簪请罪的模样。
永寿宫离养心殿最近,等消息传到其他宫殿时,甄嬛已经稳稳的跪在养心殿门口了。
安陵容听到音讯时,明显愣了一下,甄嬛生产当晚她没能等到皇上,此后她再找不到前往永寿宫的理由。
她后面也让忍冬暗中留意永寿宫动静。
东西六宫之间,来往总需时间,此刻她上赶着去养心殿只会显得她居心不良。
她心里只暗自希冀,事情会有转折。
甄嬛抱着孤注一掷的心,在养心殿门口请罪:“罪妃甄嬛,求见皇上。”
她开口就给自己定了罪,期冀用此能减轻皇上积攒已久的怒火。
她在下跪的瞬间,脑中竟浮现出了年世兰的身影,不知她当初的心情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忐忑不安。
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甄嬛如是想着。
今日是小夏子当值,不一会他躬着身小心的将甄嬛请进了殿内。
这一次皇上是在正殿见的甄嬛,他只是冷冷扫了眼一身素淡的甄嬛,然后没有过多铺垫,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
“你自称罪妃,那就说说都是何罪?”
甄嬛将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用她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卑微语气开口:
“臣妾先谢皇上隆恩,给了臣妾几日安稳,这几日臣妾思及种种前情,才觉错得厉害。”
“臣妾身为宫妃,却因昔日之事不断卷入纷争,虽说是因为仰慕皇上才华,但总归是不智之举,此乃臣妾一错。”
“臣妾身为子女,虽全了对父母的孝顺之心,但对皇上实属不敬,此乃臣妾二错。”
“臣妾初为人母,却因以上两错,将公主置于流言之中,乃是臣妾失职。”
“皇上前日种种指摘,臣妾并未完全认同,父亲所犯之事乃是当年一时糊涂,对弱小心生怜悯所致,然臣妾此举又犯了大不敬之罪。”
“种种罪责,臣妾愿一力全担,只求皇上能饶恕臣妾父亲。”
甄嬛一气说完,御花园之事是她跟皇上相遇的开始,有浓情也有猜疑,她再次强调当年因仰慕才华而赴约,是想着让皇上回忆起柔情的一面,后面她咬死没有承认父亲刻意欺君之罪,因为一旦认了,就是覆灭之祸。
她只能将所有事情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