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阿盖尔公爵当时还都不知道。
他解决了叛徒,平定了叛乱,重新拾回权柄,自然以为腹部的那个伤口也和这场闹剧一样,会很快痊愈。却不曾想,伤口开始恶化。
不是他熟悉的腐化,相反,伤口越来越热,倒将独属于他的阴寒气息一点点净化,最后甚至从翻开的皮肉深处,泛出刺目的阳光,热得仿佛要将他的骨骼一起融化,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力所不能及之事。
彼时,家族动荡看似平息,底下却暗流汹涌,他只能像木乃伊般,用层层白布将自己的腹部裹起,不让那燎原之火扩散,然后一边收拾旧河山,一边默默地打听着那个叛徒在伤他之前的行踪。
——那个人去了中国,那片遥远辽阔而又神秘悠久的东方古国。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知道自己得去那个地方看看,查清弄伤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对于这一趟吉凶如何,他心里却没有底气。
于是他只好强迫自己加快整顿的步伐,将手中权柄传给了下一辈中最出色的那个年轻人,强撑着伤势同他一起扫清障碍,然后以沉睡千年需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为借口,独自离开了那座古堡。
他隐约知道,能伤他如此之重的,恐怕是与太阳神有关之物,可东方没有阿波罗,他只能忍受着伤口的光和热,一边学习,一边寻访。
他去了故宫博物院,见到了日晷仪,去了河姆渡遗址,见到了双凤朝阳,去了马王堆汉墓,见到了帛画中的太阳纹样,去了敦煌,见到了佛教神圣殿堂之上的绝美飞天……
他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了许多与太阳有关的文物,这片土地上的历史文化绚丽多彩,令他着迷,却也令他焦灼,林林总总、纷繁复杂的意象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没法专注于自己的伤口,无法找到痊愈的途径。
直到有一天,一个导游告诉他,若真想了解东方的太阳神,当然该去三星堆看看,看看古蜀的太阳崇拜,或者说是太阳神鸟的崇拜。
太阳神鸟!阿盖尔突然想起,他从棺木中苏醒后的第一刻,似乎真的听到了一声鸟鸣。
他立刻赶往了成都,这次,他终于找对了方向。
他站在金沙遗址博物馆里,俯身看着那件太阳神鸟金饰,腹部的灼热感流向四肢百骸。外观丰满,雕刻传神,这件商晚期的金制品完美得无可挑剔。阳光恰好在此刻穿过以这件文物为灵感设计的博物馆穹顶,他的身周,巨大的弧形墙面上投下太阳神鸟跳动的光影。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觉得整个世界都像一个明亮的火球,在他面前旋转,他在希望与绝望的交织中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他已经到了关梓鹤的古堡里,那个女人除去了他全部的衣服,面无表情地说,若想要活命,就乖乖留下来。
你有办法?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心中只有怀疑。可她只用三个短句就留住了自己——日光之伤,要用月光来疗,去留随意。
从来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话过,还是在他身无寸缕的时候,而且伤口迟迟不愈,他只能留下。
最初的一个月是没有办法的煎熬,虽然这也是古堡,但夏城的天气与他习惯的林中古堡完全不同,潮湿炎热,海风的气息吹得他生锈。他每日都祈祷快点把伤治好,早点离开,可偏偏伤势凶猛——他是暗夜的使者,而伤他的暗器拥有最纯粹的太阳之力,情况很糟糕。
可一个月后,一切就完全翻转了,伤好得很快,他却不想离开了,因为那个神情依旧淡漠的女医生和她眼神里隐藏着的好奇和试探。
他开始刻意拉近与关梓鹤的距离,最初是存了私心的,他想将这个医术惊人的女医生拐回国,为自己的生命加一层保险,可渐渐地,这份刻意变了味,他不再满足于医生与病人的关系,拥有好奇与试探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于是这一住就是半年,直到关梓鹤把他推到古堡门外,亲自关上沉重的大门。
他当然可以推开那扇门,可带他来古堡的那个男人对他说,推得开门,却解不开结,一样都是徒劳。
她有什么心结?
她是知女后人,百岁狼化为女人,名曰知女。状如美女,坐道傍告丈夫曰,我无父母兄弟。若丈夫取为妻,经年而食人。
传说罢了。
她幼年时,亲眼见过这一幕的发生。
阿盖尔愣了一愣,重新看了看身后合上的沉重大门。
——我还会回来。
——恭候大驾。
回忆戛然而止,飞机恰好在此刻掠上天空,阿盖尔公爵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古堡,想起一直徘徊在记忆中的另一座古堡,嘴角露起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这次,是你叫我回来的。
而此刻,秦鉴也正在前往自己的目的地中。
他坐在范宇驾驶的车上,朝着不远处另一个刚决定要下榻的酒店行驶时,并没有想到,他骗过了何姒,说服了小九,威逼了范宇,可站在楼下的身影却还是被一个人看到了,而那个人现在正站在何姒面前——正是不久前才被他们从未知人士手里救下来的邓辰砂。
说来也巧,他不过是去露台上抽了一支烟,谁知偏让他看到了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男人楼都没敢上,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