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城,东街,瑞脑拍卖行。
二楼一处独立的厢房之内,端坐着一位素颜女子。
她发丝梳理有序,分毫不乱,却未佩戴任何头饰。任青丝披散着,半遮了清瘦的容颜。一身素白的衣裙,不见丝毫杂色。狭长的眼睛,露出一只,倒映在渐渐转凉的青瓷茶杯中,满是茫然。
随行的侍女,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窗外叫价之声,竞争激烈,吵吵嚷嚷,惹人心焦。
小侍女脾气倒大,狠狠将门窗闭合,这才令屋内安静些许。
那女子嗔怪道,“你这丫头,气呼呼的做什么。去将那兰芝味香料燃着,看时辰,也快到了才是。”
小侍女顶着串发,生起气来,两只发箍一甩一甩的,甚是俏皮。
既是小姐下令,她便不多说什么,干脆利索地将那锦盒中的香料,均匀散入青铜兽口。侍女鼓着腮将火信吹燃,投入其中。
没一会儿,袅袅云烟蒸腾而起,满室馨香。
又过了茶盏时光,突然响起叩门之声。
侍女过去开门迎客,进来的也是一对主仆。
侍女殷勤,赶忙帮她家小姐,退下橙黄披风。露出一怀抱素琴的白裙女子,胸前显眼处,绣着点点梅花,秀发也简易梳拢,用一只金钗收束定位。
才走了三两步,那女子停了下来,眯起眼睛,深深嗅了几口。
她舒缓着吐气,雪腻的面上,露出陶醉的笑容。“梁姐姐有心了!小妹原本还想着,姐姐出身书香世家,怎会约在这等粗鄙庸俗之地?想不到,此处竟然还有此等雅致的熏香,嗅着它们,就连窗外的铜臭味,都变得清新许多。”
素颜的梁红叶打趣道,“任谁都能说这里铜臭味十足。唯有你梅姑娘,是最没立场说这话的。怎的还带了素琴,难道想在此弹奏一曲么?”
梅映雪闻言,面色一暗。
她缓步来到榻上,将琴摆正,信手拨弄一番,叮咚一阵轻响。
琴音惊醒了她自己,又赶紧双手压住。她侧耳静听了一会儿窗外,见拍卖叫嚷之声,未受影响,这才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梁红叶见状,也勾勒一抹微笑,挂在唇边。
早有侍女换了新煮的热茶,配上三五碟点心果子备齐。
梅映雪苦道,“姐姐何必明知故问?放山哥哥怒投边军,岁末竟也未曾回还。今后想要再见他,恐怕难了。这琴虽不算上品,却还是他儿时玩闹所做。带在身旁,睹物思人,聊以自慰罢了。”
梁红叶面色一紧,“妹妹此言,可是在怪我?”
映雪摇头,“哪里的话。他心中仰慕姐姐,已然不是什么秘密。梁姐姐宽厚,不与我争抢,颇为难得。我还有什么苛求呢?那件事情,虽然与姐姐有些关联,却也不能全然怪你。这些道理,小妹还是懂得。”
梁红叶暗松口气,叹道,“唉!我也算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只是无端牵连了他人,难免有些心中不安。”
一番自曝其短,互诉衷肠,拉近了二者之间的距离。
两女轻酌慢饮,配上几块甜口糕点,便将之前谣言四起的事儿,说得开朗了。
梅姑娘主动提及,“既是如此,红叶姐姐邀约小妹前来,想必还有要事吧?”
梁红叶赶紧接过,“映雪聪慧,此事瞒不得你。我于别处听闻,林楚凡尚在人世,近些日子,便要入城了。”
梅映雪不解其意,只点头附和道,“倒也难得。那人我曾远远见过两次,其貌不扬,修为也不高,想不到还是个命硬的。他入城又不是第一次了,姐姐何故如此重视?”
红叶有些迟疑,仍旧黯然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他这次遇袭,或多或少,与我有些牵扯。否则那罗绮,也不会如此报复。倒是小瞧她了,想不到一青楼女子,竟有如此胆魄。不过,我只在围猎期间,旁敲侧击了些。未曾想到,有人借题发挥,假借我的名义,后继追加了许多事故。如今我是有口难辨啊!”
梅姑娘好奇道,“然后呢?这又有何关系?我看那林三少,在家也不受待见。走失月余,他家竟未派人去寻。即便死在外面,也没什么吧。”
梁红叶心里着急,脱口而出,“怎会没人,罗绮去岁便追出城,至今未曾露面呢。而且,这人如今死不得!”
大概是转折太快吧。
梅映雪鼓囊的小嘴,竟然呛了几口。她赶紧红着脸,取出手帕,将喷射的残渣擦拭干净。
涂抹一番,她又急忙倒杯茶水来喝,却被烫了舌头。那细长一条,粉莹莹地探出嘴唇,波浪乱晃,一双素手不住扇风。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了一颗朝天椒。
为遮掩尴尬,她急忙问道,“姐姐快与我细细道来,这人为何竟死不得了?否则,我这番丑态,太过不值。”
梁红叶皱眉道,“国主已经下旨,他就是郡主和亲之人选。”
果然,映雪的舌头都不觉得烫了。“哦?竟有此事?可是那日聆风入宫之后,发放的五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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