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檀叫陈长运搀扶着来到罗桃儿面前。
半月前还是一月前?
孟檀记得这姑娘虽说不是大美人,但还挺清秀的,穿的衣衫也好看,面容也是干净的。
可这么短的时日内,这姑娘衣衫也破旧了,发髻间也不见了簪子发饰,面容也变得有些刻薄,看人总带着一种衡量算计。
就像山林间独自求活的母兽,在衡量眼前的猎物够不够吃,够不够她的崽子吃饱。
此时的罗桃儿是刚强的,也是可怜的。
这原本不是这姑娘想变成的样子。
孟檀有些心酸,蹲下身,从怀里掏了掏,她发现自己没有带帕子的习惯,于是指了指罗桃儿的脸,又指指地上的土。
见状,躲在孟檀身后,一脸防备的陈长运没好气道:“我娘说,你脸脏了,自己擦擦。”
这样满心算计的女子,他娘该打出去才是,怎么还能大发善心呢。
罗桃儿胡乱擦了脸,躲着孟檀打量的眼神,明明害怕的都抖了起来,却还是倔强道:“孟婶子,你家三郎推了我,我也不要别的,赔我点粮食就行了,或者银钱也行。”
孟檀笑了一声,罗桃儿咬唇,余光瞥见大孟氏,稀碎的勇气又多了点,“大孟婶子也瞧见了,他…他耍赖不了的。”
大孟氏看热闹不嫌事大,帮着腔,“是啊是啊,我出来的时候,就瞧见罗桃儿摔了,三郎就在那骂人呢,妹妹啊,你说,你家发达了,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这话满溢出来的酸气和嫉妒,孟檀看过去,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原身这个亲姐姐。
在原身的记忆里,大孟氏是个温柔的人,当初的孟大姑娘,温婉爱笑,带着一些要强,绝不是现下这般。
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呢?
是不停招惹寡妇的丈夫?
还是被迫认下的便宜儿子?
或者是没有能给她出头的娘家。
“看什么,樱桃,要我说,你家三郎推了人,就该赔!”
“别以为自家发达了,自己有名气了,想欺负人就欺负人,这大定村可不止是陈家的人呢。”
大孟氏嗤笑,瞧不起她的样子让人想揍,孟檀却猛然感到一阵悲哀,懒得和这人争,孟檀幽幽地,心底出声了。
[婆母~婆母,你能给罗氏出头,怎么不给我出头~]
“谁!谁在说话!”大孟氏倏然跳了起来,得意的神色一下变得扭曲而恐惧。
陈长运嘴角抽动了一下,低下了头。
[婆母~我是朱氏啊,我是那个被淹死的朱氏啊,婆母~我儿子还在家中呢~婆母,你怎么不帮我带呀~]
“啊啊!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滚出来!”大孟氏无头苍蝇似的转,那模样活像个疯子。
[婆母,是你们杀了我~]
[是你们杀了我!]
最后一句,孟檀心底的声音刻意咬重了字眼,方才还在她跟前蹦跶的大孟氏,彻底像个疯婆子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不是我不是我,是三郎,你要找,就去找刘三郎,是那个天杀的,我只是看不惯你,不是我,饶了我!”
陈长运忍不下去了,抬起头,叫了一声,“大姨母,您在这胡吣什么呢?还不快回家去寻表兄?!”
这万一别人信了,人家怎么看他们家?
陈长运的提示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大孟氏尖叫一声,风似的窜进了那不大牢固的栅栏门。
太不经吓了。
孟檀才将目光重新落到抖如筛糠的罗桃儿身上。
此时罗桃儿眼中已经没了母兽般的打量,只有害怕,成为猎物的害怕。
罗桃儿觉得,方才大孟氏突然发疯,一定是眼前人的手笔,可孟婶子只是看了过去,连手脚嘴皮都没动,就把一个好好的人吓坏了。
她,她又能算计到人家什么?
“婶…婶子,您饶了我,我,我只是……”
[你只是想活着而已,想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活着而已,为了活着算计人,不丢人。]
孟檀说完,发现身后没动静,看了过去,陈长运还在呲牙,孟檀瞪了一眼。
陈长运便老老实实传话了。
“我娘说,你只是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能活着,为了活着算计人,不丢人。”
闻言,罗桃儿一愣,仰头看着孟檀,发现孟檀眼里没有嫌弃,更没有鄙夷,多数是怜悯。
一时,罗桃儿心中竟是一酸,嚎啕大哭起来。
这动静惊天动地的,可比刚才的假哭来得凄厉多了。
她委屈,她难受啊。
她只是想活着,她从前以为陈富贵没了,她会活得更好,没想到,只是噩梦的开始,她每日,都要拿家里仅有的物什将家里的门窗抵好。
因为每日都有醉汉,或者黑影子来敲她的门和窗,问她要不要粮食,要不要银钱。
她知道一旦说要,一旦开门了会发生什么。
她每次都大声喊不要,对方再不走,她就道再不走,明日她就是拼着名声不要,也要去告官,再不济,她要杀人。
好多个日夜,她都是这般提心吊胆过来的。
她也不敢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