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在他的意识中开始浮现出一副奇特的景象。这景象和眼睛看见的画面完全不同,它就像是无数细密的线条,又像是毛茸茸的荧光。
它如同无数漩涡一般地交织着,无边无际地延展开去,有的地方密集一些,有的地方稀疏一些。最密集的地方,这些奇怪的毛茸茸的荧光像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小山一般冒起来,耸立在各个方向上。
这些是什么?
一开始,余晖没能弄明白自己意识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这是他的长角所感知到的周围物体散发出的辐射。
这些景象在他的意识中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完全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景。
他以前虽然也能凭借长角感知周围的事物,但是这些感知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甚至几乎成了取代视觉的最清晰最直观的感知能力。
被这些全新的景象吸引着,余晖下意识地朝着前方最醒目的一座毛茸茸的“小山”行去。
然而没走几步,他就已经狼狈地摔了好几次。不是一脚踩空,就是冷不防被什么撞到。
很显然,长角感知到的景象,和眼睛看见的景象,并不是一回事。
想想倒也简单,眼睛感知的是可见光,而长角感知的是辐射,两者显然不是一回事。
一个东西,它可能体积很大,但是辐射很少。同样,它也可能体积很小,但是辐射很大。
所以说,不能用视觉的感知逻辑来理解长角的感知画面。
余晖努力试图遗忘掉意识中关于视觉的那些记忆,用一个全新的无知的状态,来重新接受长角的感知能力。
这一切其实没有一开始以为的那么难,甚至可以说出乎意料地顺利。
很快,余晖便开始适应意识中这幅新的世界的景象。
他行走得越来越顺利,越来越熟练。虽然时不时还是会绊一下,或者刮到什么,但是没什么关系。
反正这副强悍的身躯也不会轻易受伤,不如说当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长角上时,连其它的感知都不知不觉变得模糊起来。
意识中,长角感知到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明……
余晖感觉其它所有的感知,都在这强烈的辐射画面之下渐渐变得黯淡朦胧起来。
他甚至已经看不见黑暗了,他只能看见这片辐射构成的景象。
他驱使着头上的长角,又或者,是头上的长角驱使着他。
前方一座明亮的“小山”无比鲜明地吸引了他,他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强烈的渴望……也或许是饥饿?
他有这么强烈地饥饿过么?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对进食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兴趣。
仿佛只是想象一下进食这件事,他就感到体内传来了强烈的渴望与无止境的空虚、以及躁动不安的狂喜……
他想要朝着那座辐射的“小山”走去,他只想要朝着那里走去,他好像忘了什么事,他好像把“忘了什么事”这件事也忘了,他……
突然,一道白光如同利刃一般劈开余晖的意识。
他猛地一惊,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茫茫的无边的黑暗。
可是至少,他能看见黑暗了。
黑暗又重新占据了意识的大部分地方,长角感知到的辐射图景变得不再那么鲜明。
余晖呆立在当场,过了半晌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先前的那些疑惑与不解,突然间就找到答案了。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维持这里字面意义上的彻底的黑暗?
为什么把罪人流放到这片黑暗大地上之后就不管了,甚至不约束他们的人身自由?
为什么这么多罪人聚在一起,又没人监管,他们竟然不闹事?
因为人类如果待在彻底的黑暗之中一定时间之后,长角的感知能力就会逐渐覆盖其它的一切感知能力。
人类的长角,它是如此的坚不可摧、如此的强大。它是人类力量的源泉,同时却也是人类最沉重的诅咒。
因为当长角的感知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它就会吞噬人类的其它感知。
它会使人类退化成一种没有智能只剩本能的生物。
这就是要把罪人流放到这片大地上的真正原因。
这才是对他们真正的惩罚。
如果不是古辉及时把他的意识拉回来,他恐怕也已经被自己的长角吞噬了。
就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呼唤一般,余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温暖的喜悦。紧接着,他曾经见过的那个飘渺的散发着淡淡光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祂半透明的晶莹身影显得如此夺目、如此耀眼,以至于余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被这绝然的美丽灼伤了眼睛。
不,这不是错觉。
直到对方的一只手轻轻拂过余晖的眼睛,为他带来一阵清凉的疗愈的感觉,余晖才猛然意识到,那并不是他的错觉,他的眼睛真的险些被灼伤了。
仿佛只是注视对方的存在,对这具人类的身躯而言,便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余晖闭了闭眼睛,移开了视线。
忽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