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身的记忆里,李婉认出了躲进他们院里的小丫头,瘦小的身板抖如筛糠,背上的弟弟,仅是用着拼接的破布带紧紧地固定在身后。
说起宋家,算得上是村子里的绝缘体,与村民们不甚往来,和曾经的老李家堪称长留村的卧龙凤雏。
宋六丫的爹娘是宋家的三房,据说老子去年走了,老娘赵氏是个不顶事的病秧子。
原身曾受过赵氏的恩惠,早年赵氏刚嫁到宋家,身子骨都是好的,家里地里的活计数她最是勤快,便连空闲时也会背着篓子上山寻摸山货贴补家用。
一日雨后,原身到村后的山脚下挖野菜,路过一片沼泥地时脚底不慎打滑,整个人便随着地心引力没入沼泥地底下去,眼看就要没过肩膀,那时的原身彷徨无助到了极点,只剩两根高高举起不停挥动的手臂,还有一颗脑袋露在沼泥地面上。
她大声呼救,无奈当时仍下着小雨,村里的庄户都窝在家里,整个山脚下连片人影都没见着。
当原身半张脸被泥沼地吞噬,绝望地闭上泪眼,等待阎王的召唤,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耳边传来的是女人咬牙的坚韧声。
“抓紧我的手!”
原身睁开眼便看见赵氏蹲在泥沼边上,她身旁散着小半篓杂乱不值钱的山货,一只手用小锄子挖入埂地里借力,另一只手吃力地抓住原身的手腕,防止原身继续往泥沼地底下陷。
这一刻,原身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随着赵氏的拉扯,她慢慢的两只手都握紧了赵氏的小手臂。
泥沼的吸力极强,赵氏的手腕被原身掐出了深深的指甲印,仍咬牙坚持不放开,两个女人废了老力,原身终以脱离了险境。
也就从那日起,原身再也不敢到村后头的山脚下挖野菜,心里感念赵氏的相救之恩,李老爷子得知此事,让原身夫妇二人逮了只家里的老母鸡送到宋家作为谢礼。
之后他们两家也没因着赵氏和原身的这段恩情,而有任何的往来,一切回归寻常,继续当起了他们的卧龙凤雏。
赵氏生小儿子那会难产,才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成日卧病在床无法下地,连家里基本的活计也干不得,渐渐的就被婆母厌弃,没日没夜的逮着她骂。
而赵氏生下的儿女自然也不受婆家待见,如今连他的男人也走了,看得出来他们这房母子仨在宋家的日子很是艰难。
先前,宋家大房的媳妇就拿来了十好几颗鸡蛋,宋家没有分家,应是家里所有的鸡蛋,那小丫头手里的鸡蛋又是怎么来的。
打眼瞧着小丫头满是慌乱的神色间,有着一丝丝的恐惧,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打在衣料上的补丁走线潦草,一看便知道是小丫头自己缝补的。
李婉问道“六丫,你手里的鸡蛋哪来的?先前你家大伯母已经把你们家的鸡蛋全卖给了我们。”
宋六丫闻言,下意识的将两只手背到身后,眼神怯懦地不敢抬头看李婉。
“这鸡蛋不是我们家的,不……,是我们家的,但……”
小丫头紧张得语无伦次,又怕说出来了让爷奶知道他们三房藏起来的母鸡就留不住了。
紧张之下,宋六丫眼眶都红了,让人看着偏生不忍。
李婉注意到她时不时回头往大开的院门看去,便向李怀河道“二弟,先把院门关上。”
李怀河把锄头放下,栓上院门,才说“大嫂,方才这丫头见到她奶,吓得跟什么似的。”
李婉眉头皱了皱,看向宋六丫的的脸色带了几分严肃。“六丫,你是不是偷了你家的鸡蛋?”
“没有,我没偷,这是我家的鸡蛋。”
宋六丫越说越急眼,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落“我真的没偷……”
瞧小丫头急哭的样子,李婉不由地语气放软了些“你娘她知道吗?”
宋六丫抬手抹去眼泪,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我娘不知道,真的不是我偷的鸡蛋,是我和我娘自己养的鸡,我……我想把鸡蛋卖了,给我娘买药。”
“婶子,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爷奶,那只鸡真的是我和我娘养的,是姥姥给我娘带来的母鸡,我没有偷鸡蛋。”
听到这,大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结合宋家的情况,心里不禁替这小丫头唏嘘心疼。
李婉伸手想亲近宋六丫,却没想到把人家丫头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李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别怕。”感受到小丫头颤抖的身子,李婉轻轻拉过她藏在身后的两只手。
怪刚才自己太苛刻吓着了孩子,事情没弄清,就胡乱指责别人家的孩子,确实是不该。
“六丫,婶子给你道歉,婶子不该说你偷拿了家里的鸡蛋,你别哭了哈。”
小丫头闻言,眼泪顿时如泉涌般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自从爹死后,就没人像李婶子这样与她温声气和的说过话,感受到李婶子传到手背上的暖意,宋六丫心里的委屈瞬间被放大。
“这两颗鸡蛋婶子收了,日后你再有鸡蛋就拿来,婶子都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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