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敏撸起袖子就往徐西宁前面半蹲。
徐西宁咬了下唇,吃了半嘴胭脂。
就在章敏半蹲下的那一个瞬间,她想她军中同袍了。
战壕里,她们一边给受伤的将士包扎伤口,一边闲聊来分散那将士的疼痛。
她同袍说,等将来战火平息,回家嫁人,她女扮男装背她出门,给她做兄长。
那受伤的将士笑,有他们这些老爷们儿在,何须她女扮男装,这全军上下都是兄长。
可她的兄长们,在上一世,再也回不了家了。
眼泪珠子吧嗒往下掉。
她的兄长们,看不到她嫁人了。
徐西宁轻轻推了章敏一下。
“别闹。”
章敏依旧半蹲着,回头朝徐西宁笑。
盖头底下,徐西宁正好对上她弯弯的眉眼,她说:“没闹,哪有让新娘子自己走出去的,我背你,我给你当姐姐,没有兄长背,姐姐背也是一样的,快上来,别墨迹,我力气大着呢,怎么,等我女扮男装给你当兄长才行啊?”
章敏朝徐西宁眨眼。
徐西宁被这一句前世今生的女扮男装刺激的眼泪珠子止不住的掉。
一把拉了章敏。
不知道抱住的是章敏,还是她那葬身火海的同袍。
徐西宁抱着章敏嚎啕大哭。
从重生回来,她只在回来的当天哭过一场。
这些天,她始终绷着一根筋一股劲儿,她要报仇,她要收拾这些人渣,她要给赵巍扫平屈辱……
可她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那疼,那恨,不是报了仇就能抹除掉。
徐西宁忽然哭成这样,给春喜和章敏吓一跳。
“天爷诶,小可怜,不哭不哭。”章敏赶紧回抱徐西宁,轻轻拍她后背,一下一下的,却又道:“哎,你也太可怜了,想哭哭吧,哭一哭心里舒服。”
徐西宁一哭,春喜忍不住,也跟着哭。
“我家夫人走的早,我家小姐,从那么小的时候,就被欺负,天冷无人加衣生病无人看护。
“那些黑心肠的,就知道哄着骗着从我家小姐手里要钱要东西。
“好好的小姐被她们折辱,如今就连成亲,女孩子一生里最风光的一天,都要去给人家冲喜。
“甚至亲爹都不来。
“小姐哭吧,哭完这一场,咱们和他们,分道扬镳!”
章敏一手抱着徐西宁,一手给春喜擦脸上的泪珠子,“对,分道扬镳,以后专门和我亲,给我花钱。”
徐西宁破涕而笑。
哭过了,发泄过了,花掉的妆容补上,掀起的盖头盖上,重新出发。
徐西宁到底是没让章敏背。
才走出院子,迎面就遇上眼窝发黑眼底发红的徐梓呈。
徐梓呈不知道在那等多久了,旁边一棵无尽夏都被他薅秃了叶子,只剩下光杆。
徐西宁一出来,徐梓呈立刻抛下光杆上前,“三妹妹,恭喜你今日出阁。”
春喜冷哼一声,“冲喜有什么好恭喜的。”
徐梓呈脸上带着些不自在的尴尬,“那……那什么,终究是出阁,没有让新娘子走出去的道理,我背你出去吧。”
春喜狐疑看着徐梓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西宁盖着盖头,眼睛还是哭过之后的红,声音已经是刀枪不入的笑,“不必了,地上铺了红毯便不算是脚着地,我自己走出去就行。”
徐梓呈嘴角牵着苦笑,“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混账,让三妹妹伤心,我今儿在这里对天发誓,我以后不会害你了。”
徐西宁先前就买通了宋氏屋里的一个丫鬟。
昨儿夜里宋氏回屋之后的事她已经听说了。
“大哥哥肯对我好,我感激不尽的。”
徐梓呈上前一步,“那你让我背你出去吧,姑娘成亲,都是兄长背出去的。”
“也有夫君来接的,就不劳烦世子了。”
徐梓呈话音才落,他背后传来一道病歪歪的声音。
他错愕回头,就见傅珩竟然来了。
他分明听宋氏说,镇宁侯府那边不会让傅珩来接亲的。
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徐梓呈压着眼底失望,朝傅珩笑道:“你能来接她,那再好不过。”
他原本想着,他来背徐西宁出去,徐西宁一定会感激不尽,就和他格外亲热些,他也能多得些好处呢。
哪想到这病秧子竟然来了。
傅珩没理徐梓呈,只朝徐西宁走过去。
他穿着新郎的大红喜服,越发衬着一张脸寡白,抬起胳膊伸出手,那手更是瘦削苍白,但声音透着温和,“背不了你,别生我气行吗?牵你出去?”
要不是昨天在吉庆堂后院见过这人的装模作样,徐西宁都要信了他多深情呢。
傅珩牵着徐西宁一路出了云阳侯府,上了花轿,在一片沸腾的喜乐声里,直奔镇宁侯府。
云阳侯府。
宋氏在徐西媛的屋里安抚她。
“一会儿让你哥哥送你过去,你心里别想那么多,横竖镇宁侯府如今是二房当家,徐西宁就算是嫁给傅珩又如何,你纵然是妾也比她高贵,只好好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