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未全黑,府里就备好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都是苏媞月和小珏爱吃的。
苏穗坐主位,左右分别是苏媞月和她的母亲。
大嫂和小珏坐在苏媞月的旁边。
大哥二哥都不在府中,这也不能算团圆饭,但苏媞月已经心满意足了。
国丧期间禁酒,饭桌上备了些桑果茶,唯有以茶代酒。
“爹,娘……女儿敬你们一杯,祝爹和娘身体安康,事事顺心。”
苏媞月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那张皙白红润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瓷白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苏穗手里的杯子,她低着头喝了一小口。
桑果茶,甜甜的。
此时她的心里也甜甜的。
苏穗笑了笑,一脸宠爱的看着女儿:“月儿,都是一家人,这些场面话咱们就免了。爹记得上次在宫中,你说想要什么生辰礼来着?”
年纪大了,苏穗一时想不起来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杨氏,问:“夫人可还记得?”
杨氏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老爷,您女儿当时说的是,要金山银山……”
这话一说完,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苏穗用手指戳了戳苏媞月的脑门:“你爹我虽然是户部尚书,掌管北凉的赋税与俸饷,但国库里那些钱,可不姓苏……这金山银山恐怕爹爹给不起你了。”
“爹,我就随口一说,不是真的想要那些东西。”苏媞月给他杯子里续上茶水,“但我今日的生辰愿望,确实是想要爹爹答应女儿一件事。”
苏穗问:“何事?”
“爹,这个月过完,您能不能辞官?那时候我应该也能出宫了,我们一家人回姑苏看看,或者下江南也行……”
他们一家人去哪里都行,只要能远离朝廷里的那些是是非非,远离宫中的争权夺利。
苏媞月心里清楚,她虽然说的是一家人一起离开,但萧鹤野未必真的会放她走。
她深陷泥潭,不求能有好结果。
但无论如何,苏媞月都会保全家人。
户部尚书一职,本就是个烫手的活,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囹圄。
萧鹤野也曾经提起过一次,让她父亲辞官。
想来,盯上苏穗的人,应该不止东厂的人。
“这,月儿为何突然说这话?”苏穗狐疑的问道。
“爹,女儿是想着您年事已高,身体不如从前那般硬朗。女儿最了解爹爹的性子,只要您还在户部一日,那里面所有大小事务您都会亲力亲为。”
“女儿不愿看到爹爹这般操劳,再说了……如今新帝登基,肯定会提拔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吏。爹爹不妨多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些陪伴亲人,颐养天年的时间……”
苏媞月伸手将他那只粗糙长满皱纹的大手握在手心里,一脸认真的道:“爹,这便是女儿的愿望,您要不要考虑考虑?”
话说完,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就连平时吃饭啧啧有声的小珏也默默放下了筷子,眼巴巴的望着苏穗。
她这么小,但却好像什么都听懂了。
但要让苏穗答应辞官,这恐怕不太容易。
他这一生对北凉赤胆忠心,鞠躬尽瘁。
先帝昏庸,苏穗虽然心灰意冷,但却从未想过辞官。
如今北凉换了皇帝,一切慢慢步入正轨。
就像苏媞月说的那样,北凉的强盛和壮大,光靠老一辈人的努力是不行的。
……
静默片刻后,终是苏穗打破了沉默:“行,既然这是我女儿的心愿,那我便好好考虑考虑。正好,夫人前几日还说想回一趟姑苏……”
“待我辞了官,咱们一家就是在姑苏住上一年半载,也不是不行。”
苏穗松了口,这事十之八九就能成了。
苏媞月鼻子一酸,眼眶红红的:“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她的十七岁生辰,平凡却又很温暖。
爹爹虽然舍不得辞官,但还是应下了她。
阿娘亲手给苏媞月做了碗长寿面。
小珏乖巧懂事。
大嫂持家有方,孝敬长辈。
这一切,都好像在预示着,苏媞月即将迎来美好的生活。
今日是个好日子,全府上下,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苏府,早已危机四伏。
重重杀气将这里死死困住。
夜色正浓,府邸外面藏了无数个蒙面的黑衣人。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苏府门口。
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紫衣的男人,他并未束发,如墨的发丝零零散散的披在他的肩膀和脊背上,浑身散发出阵阵冷戾桀骜的气息。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脸上神情淡然,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腰间带刀的黑衣人行至马车旁,低声说了句:“副督主,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一声令下。”
“不急,今日是小太妃生辰,让她多高兴会儿,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生辰礼了。”
黑衣人道:“是。”
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