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
黎明的雾气依然凝重。
远方的景物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氤氲之中,天地互融。
被战火洗礼的潼关城,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黄岐府的伤兵,几乎全部聚集在内城楼上,就连楼梯石阶,也都极度拥挤。
内城城下,堆积如山的死尸,恐怖狰狞,刺鼻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散,天色刚刚变白,片刻的死寂便被伤兵痛苦的哀嚎击碎。
这里的伤兵,既看不见取得大战胜利之后的喜悦,也听不到浴血沙场功成名就的豪迈,有的只是身体上的痛苦,与心灵上无法弥补的创伤。
这就是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只是战死沙场的勇士,那些受了伤还活着的人呢?比起战死的,他们还算幸运,却有可能带着终身的残疾,与几乎无人同情。
经过了一夜,伤兵中虽然也有死尸,但数量却是极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雷有同再次揉眼。
“我昨晚还怕鲜于洁的尸身被其它士兵弄混,特意背上了城楼,安置在这里的,绝不可能不见了......。”
雷有同快步走到石台跟前,仔细打量,满脸疑惑。
那个石台,是为守城士卒堆放战备物资的,比如弓弩箭矢,十分平整,现在却空空如也。
余振白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惊讶之情暂时替代了失去爱人的痛苦,手指平台:
“雷公子,你确定没有记错,是将鲜于洁.....安放在了这里?”
雷有同蹲在石台前面,拼命点头。
“没错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定是在放在这上面的。”
他环顾四周。
周围大都是喘着白气的伤兵,就算是伤重断了气,也还没人上来将尸体抬走。
鲜于洁胸口被利箭穿过,明明已死在了余振白的怀里,石台上如果没有人动过,一个死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个可能。”
余振白突然睁大了双眼,浑身一震。
“难道说,鲜于洁还有没死?我昨晚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她却又活了过来,自己走了?”
余振白迅速左右转头,雾迷双眼,哪里看得清城头上到底有多少伤兵?
“可我昨晚,明明感觉到鲜于洁的身体已经变冷.....她受了致命箭伤,又怎么会自己活了过来?”
余振白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变得很不清醒,有些昏昏沉沉,还有些疼痛难忍。
“鲜于洁是毒手门下的‘蝎毒’,有独特的毒功护体,说不定真的活了过来.....宁可信其有.....唉,索性不管了......。”
余振白刚想到最后这一点,就跑过去抓住雷有同的双肩,将他提了起来。
“我想到了,我的蝎毒鲜于洁,一定还没死,我们快到周围到处找找,说不定她也在找我呢.......。”
雷有同却被吓了一跳,上下牙齿,捉对儿打颤。
“啊.....什么.....你说蝎毒鲜于洁,又活了过来?”
雷有同还以为余振白的言下之意,是鲜于洁已经变成了鬼魂,在城楼飘荡。
“这怎么可能?这更加不可能......。”
余振白却坚定地摇晃着雷有同的肩旁。
“没什么不可能,一定不会错的......。雷公子,你往城楼东面去寻找,我往西面去寻找,实在找不到,我们再下楼去找......。”
雷有同被余振白摇得头晕脑胀,但鲜于洁的尸身,在他面前丢失,却是不争的事实,不得已只好点头。
“好了,好了,老白兄弟,我浑身都快散架了,快别摇了......。我答应你,往东边去找找看吧。”
听了这句话,余振白终于放开了雷有同,迫不及待地钻入西面浓雾之中。
“好,如果你那边找到了鲜于洁,就告诉她,我终究会在这个石台边等她,不见不散。”
内城西面,依山而建,城墙狭窄陡峭,却并不高大。
由于雾气阻隔,余振白搜寻的速度并不快,每一个倒在地上的伤兵,他都会看上一眼,以确信自己,没漏过任何一人。
城楼再长,也终究会走到尽头。
余振白已搜寻完了整个西面城头,却一无所获。
他失望之余,猛地一拍脑袋。
“鲜于洁难道真的去了东面找我,还是说直接到了最高处的议事大堂?哎呀,我真傻,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
余振白心中暗骂自己一句“真傻”,好生懊恼。
“是啊,如果我是鲜于洁,也一定会往李世与沈梦点将议事的地方去找我的......。”
余振白顿了一下足,随即转身,朝城东就走。
“蝎奴,是你在找我吗?”
一句熟悉的语音,至余振白身后传来,却带着几分幽怨和诡异。
余振白猛地回头,终于见到了他一心想见到的“蝎毒”。
鲜于洁还是绝美的样子,面无表情,凝视蝎奴。
“太好了,鲜于洁,你果然还活着,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咦,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