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华的身上盖着白布。
担架车从救护车上,被医护人员抬下来。
沈落让她们抬到了父亲以前住着的卧室里。
然后跟医护人员不停地说谢谢,辛苦了,每个人给了一个红包,辛苦她们来一趟,耽误她们过年了。
医护人员感动得不行,收了红包,司机临走时告诉她:“沈小姐,谢谢您。您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沈落苦笑,把医护人员送走,目送救护车从别墅离开。
她是好人吗。
好人会有好吗。
沈落以前也坚信,好人会有好报。
可是她爸爸帮助了那么多人,资助了那么多的穷困学生,修建学校,医院,每年大把大把地捐钱。
做慈善。
按理说,她爸爸应该得善终。
应该安享晚年才对啊。
可是疾病,车祸,坠落阳台,大年三十去世。
苦难从来没有远离她们一家。
啪嗒。
砰——
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沈落抬头。
满天的烟花,大朵大朵地绽放着。
烟花很美。
在天空中,有五彩斑斓,各种各样的形状。
仿佛是在迎接新年的到来。
沈落感觉心里很空洞,很压抑。
耳畔传来不断升腾的烟花声响。
她拖着沉重的,疲倦的脚步,返回别墅。
沿着蜿蜒的旋转楼梯,沈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步一步地上楼。
“天华,天华,天华,你怎么成这样了?天华,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大开的卧室里,传来母亲哀嚎的哭喊声。
沈落走到门口,清晰地看到刺眼的灯光下,母亲趴在父亲一动不动的身体上,不停地推攘,摇晃,哭喊。
母亲的哭声,凄惨至极。
却淹没在窗外的烟花声中,淹没在大年三十的年味里。
沈母见沈天华一动不动,听到脚步声。
她又转过身,看到沈落木然地站在门口。
沈母跑了过来,双手摇晃着沈落的肩膀,哭着质问:“落落,你爸爸怎么成这样了?他的身体都凉了,没有温度了。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妈——”沈落望着她,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沈落停顿了下,开口:“爸活着也很痛苦,就当他解脱了,在天堂去过好日子去了吧。天堂里没有病痛,能说话,能走路了。”
她是在安慰母亲,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想告诉自己,不要难过。
不要伤心。
难过和伤心都是情绪。
情绪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爸爸是去天堂享福去了。
活着也是躺在床上,每天吃药,受苦。
看着她被折磨,他什么都干不了。
这对爸爸来说,无疑是心灵上的折磨。
因为爸爸很爱她,爸爸是最见不得她受苦受难的。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沈母听到沈落这话,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耳光就扇在了沈落脸上。
沈落没站稳,整个人倒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后脑勺被撞得很痛很痛。
但她已经麻木了。
她抬眼,看着勃然大怒,崩溃至极的母亲,冲着她含泪咆哮:“你真是心狠啊!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爸爸对你有多好,你不知道?什么叫他去天堂是去享福去了?”
“天堂那么好,你为啥不去?”
“我看你是早就盼着你爸爸死了,你觉得他是拖累,你觉得我们都是你的拖累!沈落,你太狼心狗肺了!你太让我失望了!因为你嫁给顾轻延,你自己过不好,还让你爸爸也受到了牵连!该死的人是你,不是你爸爸!”
沈落心压抑的,沉痛得难以呼吸。
该死的人是她。
不是爸爸。
沈落没生气,她觉得妈妈说得对。
沈母看到沈落那副不吭不响的样子,气得哭,抹着眼泪就跑了出去。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
沈落去打了盆热水,然后放了条崭新的毛巾在热水盆里。
毛巾被打湿后,沈落弯腰,把毛巾拧干后,握着冒着热气的毛巾,给早已没有温度的父亲擦拭手掌。
沈落垂着眼皮,认认真真地擦拭着。
没有说话,也没有哭闹。
爸爸走了,就让他安安静静地走。
如果她跟妈妈一样,掉眼泪。
爸爸的魂魄回来了,看到这些,会舍不得离开的。
他已经活得太辛苦了。
不能在让他舍不得。
好不容易才解脱了啊。
爸爸的手掌很大,很宽厚。
小时候,爸爸就牵着她的手,大手牵着小手。
她真是不孝,爸爸为她提供了二十几年无忧无虑,温室里的花朵一般的生活。
可她长大了,却还没来得及尽孝。
他就走了。
还是以这么悲惨的方式,那么痛苦的方式。
沈落擦拭完沈天华的手掌,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