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夜好眠的白知愿刚刚起床,她好像听到了大军回来的声音,匆忙穿好衣服鞋子,跑到了营帐前,看到的正是呆呆站立的谢云嵩。
“谢云嵩,陆之凌和师父回来了吗?”白知愿问。
谢云嵩转身,眸光一动,落在她的脸上。
白知愿见此,心微微下沉,她问:“出了何事?”
谢云嵩道:“你去看看师父吧。”
白知愿整个人僵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师父的营帐。进去的时候,师父静静睡在榻上,衣服已经换过了,除了脸色苍白,他看起来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知愿的眼眶发红。她险些站不稳,她慢慢走到清逸大师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凉的刺骨,再也不似平日的温暖。师父的身体,支离破碎。
白知愿不由的哭了起来,先是压抑的啜泣,接着是嚎啕大哭。
谢云嵩站在她的身侧,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良久,怀中的人儿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眼眶发红,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轻声道:“谢云嵩,将师父火化了吧。等有朝一日,我们回京,将他带回终南山吧!”
谢云嵩点头,又抱了她片刻,直到白知愿彻底停止了哭泣,二人才一同走出门外。
门外的阳光正甚,可是有些人却永远看不到了。白知愿一时又悲从心来,她哑着声音道:“谢云嵩,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母亲就丢下我去了南境,是师父教我武艺,教我做人,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比和我的家人还多。”
她不由哽咽道:“可是今日,师父就这样离开了。我感觉自己很无能。”
重活一世,白知愿以为自己救了师父,没想到最后师父还是死了。
谢云嵩擦干她的眼泪,从怀里掏出那封师父死前写下的亲笔信,他道:“看完你自会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
白知愿接过信,慢慢的看完。她再也忍不住,再度扑到谢云嵩怀里哭了起来。
师父在信中说明,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一次受了重伤,这些年来频频复发,若不是燕王相逼,他想来会死在终南山上。可是阴差阳错来了北境,近日身上的旧伤愈发厉害,他是医者,知道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想在最后的时间里,为心爱的徒儿做最后一件事。所以他才铁了心要去延州设伏。原来,他一早就存了必死之心。
白知愿边哭边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也许早点告诉我们,他还有医治的可能啊,他怎么就知道程北潇治不好他?”
谢云嵩道:“师父是医者,自然知道他的伤有多重,能否医好他比谁都清楚。”
师父信中的最后一句话,包括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嵩儿,照顾好阿愿。”
谢云嵩拍拍白知愿的背,道:“阿愿,这是师父的选择。”
白知愿忍不住抽泣。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两日之后,清逸大师火化。
师父静静的躺在草垛上,神情十分平静,不似平日笑眯眯的模样。
她与清逸大师师徒一场,师父总是不遗余力的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她。在她的世界里,师父亦师亦父。在那些没有亲人陪伴的岁月里,师父的角色更像是父亲,教她做人的道理,教她傍身的武艺,在和齐泽意的退婚中,师父也总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一边。还有之前柳州瘟疫,师父二话不说随着他们奔波在外,毫无怨言。
白知愿看着谢云嵩将火把放在草垛之上,火光慢慢升起,白知愿的眼里一片火红,师父就在这样的火光中,消失了,以后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这样一位老者,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谢云嵩和白知愿将清逸大师火化之后,安葬在了万象山上。
白知愿一连几日的沉默起来,仿佛还没有从清逸大师的死里走出来。
这几日,她频频做噩梦,梦到前世清逸大师死在齐泽意的剑下,梦到今生的清逸大师死在战场上。每每醒来都是睁着眼流泪,明明她才与师父重逢,便永别了。明明她已经自己救了师父,为何最后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白知愿也不敢告知谢云嵩,这几日他为了师父的事也颇为心力交瘁,再加上战后后续的许多事,白知愿这几日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况且,她也不想谢云嵩为她担心。
白知愿这几日神情泱泱,连着几日也不爱出门,不爱说话。平日里,她是一刻也闲不住,没事的时候看看将士们练武,找程北潇聊聊天,缠着谢云嵩练练字。自从清逸大师死后,她一反常态的沉默了起来。
这天,忙碌几日的谢云嵩敲开了白知愿的房门。
白知愿正坐在帐内发呆。见到谢云嵩走来,挤出一丝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谢云嵩坐在她的身侧,将她揽在怀中,道:“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这几日都没怎么见你,想你了,来看看你。”
白知愿笑笑道:“堂堂云麾将军怎么这么粘人呢?”
谢云嵩轻笑不语。片刻后,他对白知愿道:“明日一早我去趟延州,此行最快也要三天。你在这乖乖等着我回来,好不好?”
白知愿抬头,“是战后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