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手,一个华丽的座椅凭空出现,她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翘起了腿,以展示自己的诚意。
米凯尔的屁股缓缓压回了脚后跟上。
“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先前那个话题了?”
她摊了摊手,米凯尔却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相比起之前的无聊话题,我觉得很显然,【你是谁】,对我更加有吸引力。”
“啧!”
“希儿”扯了扯嘴角,米凯尔的这种坚持让她多少感觉到烦躁,但转瞬间她就笑了起来:
“啧,你看,你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意志坚定吧?”
这次嘴角抽搐的,轮到了米凯尔自己。
“你就一定要用这么生硬的方式转移开话题吗?不过有一说一,你这种说话方式……确实让莪联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和真正的希儿有莫大关联的人……”
“希儿”耸了耸肩,大概意思是:我也从来没这么说过啊!
“啧,说回先前那个不大恰当的比喻,我不是在调侃你,实话实说,我或许不能说你意志坚定,但是就倔强这一点上,真的一百头牛都顶不上一个你。”
“很好,且不说你这种行为与我一样倔强,你这种态度反倒让我觉得……你就是我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米凯尔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那只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话术罢了。
对面这个存在自然不会踩这么简单的陷阱,她哂笑着摇了摇头,摊开一只手,“切,你就尽情脑补吧!”
一模一样的废话,没有透露出半点信息。
米凯尔摇了摇头,不想理他,虽然这个存在从始至终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敌意,但在意识空间内,尤其是正处于角力状态中,还是不要做过多的遐想比较好。
多想多错,也就更容易被【它】找到破绽。
但他想要安静,对面的那个存在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啧!你说……之前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到底算是什么行为,怎么感觉就跟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呃……不大可能,不大对……毕竟你也快要二十岁了,干不出这种青春期孩子才会干出来的事吧?应该不会吧?”
米凯尔的鼻子皱了皱,额头上逐渐纠起了青筋。
这哪里是说闲话,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刀尖上反复横跳完,还要把毫发无伤的臭脚往你脸上怼……
米凯尔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这具身体内意识角力的平衡,他忍了!
不知道是否是他这种隐忍的态度让对方产生了错觉,他面前的存在开始持续高强度反复横跳:“啧!话又说回来了!后来,第七律者已经诞生之后,你为什么还有那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去战斗呢?哈哈哈,该不会是怕了吧?”
“……”
米凯尔扶着脑袋,没有去搭理她。
但他的思绪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脑子正常的普通人。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做出那番举动前,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并非因为记不清,而是从一开始,那种行为和动作就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短期内的决策本就是出于一时的冲动,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决定,小到早饭是吃面包还是馒头,大到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还是走出去,其实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脑海中并未有一个能令自己信服的理由。
更不用说向别人解释了。
所以回忆录往往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很多决策在当时明明只是冲动之下的应激反应,但在后续一系列的发展下,那无心的决定却成为了一个精彩故事的开端/转折点,而后再去回忆这段历史之时,便会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为自己当时做出的那个决定施加各种各样正当的理由。可这实际上与马后炮并无区别。
不过……若是不强求一个说与他人听的理由,而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自己好好叩问一下,自己在做出那个决定之时,脑海中闪过的冲动是什么,这个决定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不是为了粉饰自己,而是想要藉此更全面地了解自己,而是想要将曾经发生过的事理顺,像史官一样把那些过往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唯有如此,人才能从过往中得到真正的宝藏——不再重蹈覆辙的可能。
只不过,这种过程也无疑是十分痛苦的——要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绝望再在脑海中复演一遍,那无异于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硬生生撕开。
但米凯尔面色平静,或许早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间里,他便将这一份工作完成了。
亦或许,在第一次被梅比乌斯拽出房间之后,让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就不再是悲伤了。
“如果不是悲伤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米凯尔愕然抬头看向脸色有些阴沉的“希儿”,他这才想到,在意识空间之内,自己的所想大概也是透明的,可为对方轻易捕捉的。
米凯尔缓缓低下了头,他抓了抓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或许确实有一部分闹情绪的原因,但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或许在那时的我看来,这也是反抗命运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