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阶台阶,布洛妮娅站在可可利亚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跟着希儿来到卧室。
简单洗漱了一番,承受着心理和身体双重疲惫的两人并肩躺在了床上。
原本只是为单人设计的床未免有些窄小了,而且似乎不大结实,只是小幅度扭动身体,床板就会发出格外刺耳的呻吟。
明明同样的满腹心事,两个女孩却谁也没有说话。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打在布洛妮娅脸上,夜莺还在喋喋不休地炫耀着自己的歌声,于是夜晚变得更加漫长。
而希儿的呼吸声长短不一,时而掺杂着一丝丝颤抖,那究竟是一种悲伤,还是一种强行压抑住的恐惧,又或者是……自责呢。
不,布洛妮娅觉得那更应该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生来就分辨的出善恶。但长大之后,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每个人心里也都有一个标准。
没有任何人会希望自己亲近的人去行恶,如果有,那只能是那个人在他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者是,他打心底不认为那种恶是“恶”。
但现实往往不会尽如人愿。
甚至可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能纺织一切命运的神明的话,祂必然是一个性格极为恶劣的坏蛋。
人类越是珍视什么,祂就越要夺走什么。
人类越是害怕什么,祂就越要赐下什么。
尽管,换一种想法。
正是因为某一些东西总是被夺走,总是会失去,才会被人类珍视。
但布洛妮娅觉得希儿应当并不想探讨这些。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嘲笑她的胆小怯懦,只会默默照顾着她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两个。一个是布洛妮娅,另一个是米凯尔。并且,后者对于她,对于另一个她来说,还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所以,尽管另一个她很多次留下了暗示,尽管从另一个她与另一个米凯尔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希儿又怎么情愿相信那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呢。
但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布洛妮娅还知道,对于希儿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是被夹在了米凯尔和大家之间。
她知道,米凯尔已经成为了大家的敌人,尤其是布洛妮娅的敌人,可她又如何能像布洛妮娅这样果断地将米凯尔视为敌人呢。
所以……
布洛妮娅听见了隐隐的啜泣声。
取舍、矛盾、难以两全……从来都是人最害怕面对的境况之一。
布洛妮娅很明白这一点,因为她在不久前也经历过一场取舍,关于可可利亚的取舍。
她能理解希儿此刻的心情,可也正因为理解,才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
或许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也不做,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至少还能免得尴尬。
至于最后的抉择,布洛妮娅很明确希儿会选择什么,所以她并不担心这一点,她只是为希儿所承受到的痛苦而感到痛苦而已。
可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布洛妮娅将压在身下的棉被抽出来一点,翻了个身,面向透着月光的窗帘。
即使闭上眼,月光仍然不依不挠地往眼里渗透,所以布洛妮娅干脆放弃治疗了。
况且,虽然真的很想像希儿所说的那样,好好睡一觉,把一切问题都留到明天再想。可没有办法啊……米凯尔所给予的思考时间,只有这一个晚上。
还是把眼睛瞪到最大的好,布洛妮娅甚至害怕自己就这么突然睡过去。
棉被厚重又硬得硌人,钻在这样的被窝里,既没有感受到多么暖和,还觉得身体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希儿的啜泣声不断响起,好像一根针在布洛妮娅的耳膜上不停挑动着。
清冷的月光倒是没展现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可有些事,即使在每一个轮回中都毫无变化地发生,可观察者的心态却也会因为经历的不同而产生不同。
布洛妮娅觉得自己似乎更清醒了一点。
清醒到足以思考米凯尔给出的选项。
【不要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做出决定,另一个我应该这么教过你吧?】
确实,米凯尔在课堂上不止一次地说过这句话。
事实证明,单就这句话而言,米凯尔是绝对正确的。
换作任何人来,在面对米凯尔所摆出的两种选项时,只要是一个三观不扭曲的正常人,都会在极度的愤怒下选择拒绝执行命令。
毕竟,选择执行命令所带来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自己必须亲手杀死那些不久前还对自己说“谢谢”,或者眨巴着眼睛,渴求自己分土豆泥时能多分一勺的孩子。
相比起来,拒绝执行命令这一选项无疑更有诱惑力,更符合普世的价值观,以及,并没有明显的后果。
但也只是不明显罢了。
所有的因都会导向对应的果,只是很多时候人们无法将因果联系起来,或者根本就是忽视罢了。
如果拒绝执行命令的话,该如何对总部做出交代呢?
米凯尔不断提醒着她,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布洛妮娅不清楚真实到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