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世间最公平之事,莫过于入灭,哪怕是元神、妖圣,又或是大自在天子,千辛万苦得了长生之眷,也难免不会遇到入灭之劫。
若说世间最纠缠之物,莫过于因果,并不炽烈,也不增损,却如同一张无形大网,年年岁岁勾缠不休,入网者欲得不曾之有,不肯轻回头,回眸处初心在否?
这就是因果啊,连元神也不得脱。
渡弥仙尊微微一声叹息,旋即按平了无端心绪,脸上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似是惋惜,似是赞叹,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你二人候着景星,倒是他的福气。”
轰!
仙藤已是幻化在三人身前,层层叠叠的仙藤灵叶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充满着昂盈的生机。
玄奥的灵机在翠球上闪烁,道道雷光电火流动不休,偶尔还会溅射开来。
如同一尊石像瞬间有了生气,尚春如踉跄着走上前来,一双玉手捂住檀口,原本灰暗的眸子,此时却是仿佛有了灵性。
玉颜上仍然带着难言的苍白,此时她只能涩声开口:“仙尊,景星伤势如何。”
“你们也知道景星的性子,傲得直要天地为之低昂。
我有仙藤,默剑有神魔,景星不愿袖手旁观,便以神通潋滟了雷海为鞭,和莲醍天子硬拼一记,当真劈开了大自在天子的血莲幻境,为仙藤及神魔破开了前路。
但大自在天子愤怒回击,以血莲幻境侵染了他的道心灵识。”
渡弥仙尊沉声说道,旋即凝着眉眼扬手打出一道神通,将翠球上的雷火逐一引走。“眼下,他还在幻境中与天魔继续对敌,而他诸多雷伐神通正在反噬道体。
我只能以仙藤化解他的神通反噬,再以元神灵识一点点破解血莲幻境,然后才能将他唤醒,
不过这过程可不敢快了,不然就会影响他以后的道途!”
冷棠红飞快地抹拭掉脸上的泪水,抿了抿嘴角的苦涩,口中却是忙不迭地道谢:“多谢仙尊救了景星,棠红以后万死来报。”
尚春如款款行到渡弥仙尊身前,又恋恋不舍得地看了一眼仙藤翠球,盈盈拜倒:“尚春如谢过仙尊救命大恩,此后当有回报。”
以往光阴,浮生岁岁俱如梦,直到今时,却因麒麟恋红尘。
知道自家心上人没事,尚春如却是骤然松了口气,整个人似乎才有了活过来的知觉,只是感觉手脚都有些软。
看向麒麟养伤所在的眼神,满满都是温柔和珍惜,却是根本不加半点掩饰。
“仙尊,不知景星多久能醒来?可需要什么协助!”尚春如有些忐忑地问道。
渡弥仙尊淡然笑了笑,“这個不好说,但这事儿别家元神也搭不上手,就是郑家元神来了也没用,只因各家元神中,只有我对莲醍天子的神通最是了解。”
渡弥仙尊看着手中的轻柔束带和玲珑牌坊,顿时觉得沉沉压手,就如山岳一般。
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已是在飞快地捏诀掐算。
顿了一下,渡弥仙尊用力地点了点头,“十年左右应该差不多了。”
自家玄兵劫宗就是以器道出名,没理由十年还修复不了一个化身之宝。
这事,关键难在默舒接不接招儿上!
不过既然气运反噬抵在脑门上,这事儿老夫少不得要做个伐柯之人,刚才以因果神通推算过了,有十年缓冲,应当能说服默舒!
十年?!
尚春如和冷棠红对视一眼,两女都是螓首轻点,清丽的眸子中既有温柔如水的痴意,也有重如日月的坚决。
……
小心使得万年船,姜默舒离开时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于是,渡弥仙尊亲自在虚天缝隙坐镇了三天,所有修士许进不许出,虚天缝隙内外灵讯一概断绝,就为了确保默剑返回命昙宗的途中不出现任何意外。
幸好,终是没有意外。
遁光飞了良久,已经遥遥看见了命昙宗的山门。
灵雾氤氲,灵植争艳,好风好水撩动着此处勃勃生机,景清天阔间有着漫烟如波,云峰倒错,比起往年之时,已是变了太多模样。
“命昙”
姜默舒按下遁光,抬头看向那山门上笔走龙蛇的两个大字,不由得笑了笑。
跟无尽轮转的春秋相较,不说凡人,便是长寿凝真、傲世金丹,仍然就如刹那开放的昙花一般。
既然如此,总得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生出光,擦出火,哪怕只有一点点亮莹。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毕竟几人真得鹿,生死路上不糊涂?
斩了大自在天子,又回到了熟悉的所在,姜默舒心怀大开,长长舒了口气,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一句:“此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我回来了。”
天风吹拂下,面容儒雅的道子静立着,眼中含笑,衣衫猎猎,半身染血。
山门处的众人,不管是命昙宗本宗弟子,或是外宗前来拜访的修士,均是骇得脸色大变。
默剑?!受了伤?看起来伤势还不轻!
是被伏击了,还是与玉诡又做过了一场?
不是说他已经炼成了后天神魔了么,什么人可以伏击他,难道是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