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隼却不领情,一把将王小户甩开。
“你不用跟着我,你几时见过被人骂几句就骂死的人?”
小户撇撇嘴说:“没见过,也不想见。我只是想告诉你,办公室那个门隔音效果不好,她说的那些话,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曹小隼心里这个恨哪,恨不得把黑麦按到大粪坑里泡个三天三夜,让她那个嘴那么臭。
小户又说:“你出来了之后,我听那个孙大雷说了四个字——如出一辙,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曹小隼恨恨地一跺脚:“你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老娘是湘西出来的,你可懂?见不到南扒皮,就算西周地产破产不干了,我也在这守着,一定不会灰溜溜地自己消失。”
王小户被小隼吓着了,呆在当地,目送曹小隼深一脚浅一脚逐渐远去。
曹小隼倔强地耗了一个多月,孤独地生活在喧闹的大城市。
她甚至没给南贵中发过一条信息。
她把耳朵塞起来,不听任何一句劝解;把嘴巴用胶带贴起来,不诉说一句苦衷;把手也绑起来,不对外发一条内心独白。
这是王小户对曹小隼最近这一个多月生活状态最贴切的描述。
她对抗周边所有同情或者讥讽——包括眼光或者一句问候,甚至往废纸篓里扔一个纸团,甚至在她身边经过时吹过一阵微风带来的那点味道。
她对所有冒犯或者疑似冒犯她的语言或者举动都嗤之以鼻。
直到她早上刷牙的时候干呕。
细心的王小户悄悄帮她买了验孕棒。晚上洗澡的时候曹小隼舍弃了自我沉迷,验证了四十天来一直担心的事儿。
她怀孕了。
勾连起南贵中的态度,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曹小隼混沌了半个晚上,终于还是收起心底那点可怜的自尊与高傲,拿起手机卑微地给南贵中发了条信息。
“哎,弄出事儿来了。我怀孕了,怎么办?”
她把手机抱在怀里焦急地等着回复,直到在焦急中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曹小隼被闹钟吵醒的时候,王小户正笑眯眯地坐在床边对着她的脸看。
两个人四目相对,各自端详了对方两分钟,然后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王小户体贴地买了早点来,边往外拿边说:“我关注到月嫂的收入很高的,就拿你先练练手吧。”
“呵呵。”曹小隼苦笑两声说,“恐怕你要先练练怎么承受失望。”
王小户惊讶地问道:“难道你不准备要吗?”
“唉——”曹小隼长长地叹了口气,“轮得到我做主吗?”
王小户连连摇头,眼珠子瞪得比平常大了一倍。
“你可想错了。南贵中,雅号南扒皮,多像过去的地主老财?地主老财要什么?金银财宝,然后呢?多子多福你懂吗?我们村长家那个儿子二宝,上着高中就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村长二话没说就安排把人家娶回家。你放心吧我的傻妮子,南扒皮肯定会把你招安的。”
小隼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什么招安,我是土匪吗?”
小户笑着说:“是谁说自己是湘西来的?”
两人一边互相讥笑一边草草吃了早餐,又匆匆忙忙化了淡妆,挽起手一起溜溜达达去上班。
她们租住的城中村的房子,离公司走路十几分钟。虽然价格高了点,却省了车资路费,尤其是赚了不少自我支配的时间盈余。
依然是黑麦开早会。
曹小隼没有按黑麦的安排出外勤,而是坐在卡位上等。她一早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看到南贵中的态度。
她想明白了,在南贵中的表态之前,她必须先有一个态度。
黑麦来来回回从曹小隼身边走过几次,眼光像CT一样把她全身上下扫描了几个遍。
她感觉到了敌意。
曹小隼也是。
黑麦的感觉像蜂王,一早起来忽然发现蜂巢里又多了一个有雌性气味的蜂。①
曹小隼的感觉是溺水,她在洪水的漩涡里拼命挣扎,有人突然要夺走她手里那块泡沫板。
这怪得不黑麦,自然更怪不得曹小隼。
黑麦不是别人,是跟南贵中一起拼杀出来的兄弟,是风里雨里一把血一把汗相互搀扶着冲出来的合作伙伴。这中间纠葛了多少利益先放到旁边,最重要的是无边界的信任。
三年前,西周地产开这家总店的时候,南贵中就跟黑麦摊了牌。
“我玩女人就是要洗去我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来所遭受的耻辱和欺凌,来治疗我这些年唯唯诺诺低人一等所带来的心灵创伤。你要一心一意跟我,除了玩女人,其他我都可以交给你来管,包括钱,等我想要家的时候我们就拿证。”②
“你是传统女人,你应该知道哪些事该管哪些不该管。照我的性子来,你会成为大富婆。不顺从我,那你分分钟可以回你老家,找个种甘蔗的老实人守着你过日子。”
黑麦家是种甘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