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户的背景板是一位怪客。
这位怪客每天十二点十分准时到餐馆来吃个炒粉喝一瓶雪花啤酒,他个子不高,胡子拉碴的,脸上身上都像从前线刚退下来的逃兵,衣服什么时候都是一股子酸臭味。
他每天只说两个字——“谢谢”,以此证明他不是哑巴,而且人还比较年轻。
他匆匆而来,吃完了匆匆而去,从来不做片刻逗留。
老板娘说三四年了,从她大排档开业的第一天起就这样吃,好像是附近一个皮具厂的工人。
“他不是怪人。”老板娘说,“他是穷人。”
王小户就笑,还心生感慨。
不知道哪本书上说天下穷人是一家,还是不要了,两个穷人成了一家,日子可怎么过呢?
“台风来了,你们还开不开档呢?”今天破例,那个工人跟她多说了一句。
“以前开不开呢?”小户把啤酒给他打开,反问道。
“那不是要两三天看不到你?”工人说道。
王小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也没醒过味儿来。远远地看着他吃完喝完,抽张纸巾擦擦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算是撩拨吗?小户扪心自问。如果算的话,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撩拨,虽然他看上去像个讨饭的乞丐。
次日,风开始大起来,没有方向地四处乱刮。
台风在南海上来来回回拉了几天锯,最终还是选择到花城来登陆。
阵阵怪风毫不客气地替绿化树清理卫生,把一些枯枝残叶修剪下来。只是干活有些粗鲁,不知道照顾底下的行人。
粗大一些的树枝会伤到人,台风天又不能打伞,大家只得战战兢兢像个耗子一样在马路上忽左忽右地窜行。
公司放了台风假,曹小隼可以领着工资在住处悠闲地一边听歌一边看风景。①
王小户又嫉妒得两眼发红。
西周地产要战天战地战台风,就算下刀子门店也照常开门营业,该派单派单该卖房卖房。
适逢这样的时刻,福利差的公司员工嫉妒老板,福利好的公司老板嫉妒员工。后者的代表之一就是花裴。
员工们都放了台风假,她还要听从员工的招呼。
下午五点多,潘爷给花裴发了条信息,让她一小时以后到美力等他,他有事儿要交代。
花裴把孟欣叫上,俩人在楼里等了两个小时,还没见他的踪影。
这会儿台风开始从天上一瓢瓢地往下泼雨水,砸到玻璃上“轰轰”地响。远远近近不时响起“丁零咣啷”的巨大声响,不知道哪栋楼的遮阳棚被撕了下来。
房子这些天被潘爷糟蹋得不像个样子,孟欣是个闲不住的,一个人生活又养成了搞卫生的习惯,就忍不住动手收拾一下。
花裴讥笑他说:“你就是个受苦人的命,请个保洁阿姨来花不了几块钱。”
孟欣说:“那不符合逻辑。你请人走的流程花的时间,比我现在顺手干了,工夫要多得多。”
花裴说:“不要啥事都讲逻辑,要那样的话包饺子和大饼卷肉馅有什么区别?”
孟欣说:“这你就不懂了,那是两种不同的结果体验,目标不同。”
花裴抄着手跟在孟欣身旁,他干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再想出些刁钻的问题来勾引他身上那股书呆子的窘态,挤对准了便笑得满屋子都是笑声,全身洋溢着享受和愉悦。
楼外风雨交加,楼内风情无限,花裴恨不得这该死的时间就此打住,人生也无需去处。
“咣——”
突然房门一声巨响,潘爷浑身湿漉漉地裹着一股风冲了进来。
花裴大惊,诧异地问道:“你这是干嘛?新创的戒毒疗法啊?”
花裴也不想挖苦他,只是话出口的时候就变了味道。
潘爷没理会花裴的话音儿,直勾勾地看着她说:“我打折了他一条腿。”②
花裴还没反应过来,孟欣先吓了一跳,赶紧把房门关了,一把将潘爷拉到屋子中间:“你打折了谁的一条腿啊?”
潘爷却反问道:“你们知道是谁把假药卖给我的吗?”
这话问到了花裴的要害处,她急道:“你快说,别卖关子。”
潘爷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恨恨地说道:“那个人叫陈南顺!你们不觉得耳熟吗?他是陈南天一个远房堂兄弟。”
潘大明刚想喘口气,花裴怒骂道:“你能不能把个屁一口气放完?都告诉你不要卖关子不要卖关子!”
潘爷急忙说道:“我今天找到了这个王八蛋。他还以为没事儿了,跟我玩嚣张。我把他打蒙了弄到山里去,往悬崖边上一放,一吓唬就都交代了。”
潘爷两只眼睛都是血丝,声音也有些嘶哑:“那个全家死的陈南天挖坑让他结识我,然后把假药卖给我,等他老爷子死了再来讹诈公司。”
“听明白了吗?”潘爷说,“所以,这从一开始就是特么的陈南天设下的套,就是要来讹诈我们公司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