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羊城火车站。
陈亚军和小虎双双顶着一对熊猫眼,拎着简单的行李,通过出站口。
俩人商量得挺好,但事到临头,在火车上仍然一个没敢睡。
“陈生!陈生!”
出站口对面,有排铁栏杆,后面戳着一拨接车的人,其中有个边分头,招手大喊,正是上回李建昆和陈亚军初次去国裕服装厂时,第一個见到的工厂管理人员,后面也是他喊来的财叔。
正当面,陈亚军很容易看见,认清对方后,满脸诧异,遂领着小虎走过去。
对方解释一番后,才搞明白,是建昆给财叔打过电话,不放心,特地派人来接。
“陈生,李生还让给你捎几句话。”
对方掏出一张信纸,交到陈亚军手上,他摊开一看:
“亚军,徐刘二人,跟着你们来了,要是遇上得照应下,别让他们瞎转悠找不到地方。
“接你们的人叫老吴,旅途劳顿,我看你们还是在市区歇一晚,天黑赶路也不安全,我跟财叔说过了,帮你们安排一家宾馆,到宾馆后,用前台电话给财叔报个平安,把电话号码告诉他。
“明早八点,你在宾馆前台等,我会挂长途过去,有件急事。
“另外,老吴大老远来接你们,晚上要好好招待一番,明天应该还要麻烦人家。”
陈亚军看完信,俩眼瞪得滚圆,我去尼玛的,徐庆有和刘小江跟来了?
他强忍住回头去找的冲动。
细细琢磨起建昆这番话的意思。
建昆显然还有交代,但有些话不好让财叔他们知道,所以特地让财叔他们本地人,安排了一家宾馆。
宾馆,那徐刘二人就休想随便住,这样一来,可以暂时隔绝他们的窥探;二来,也不至于将他们带到高第街——
按照计划,他和小虎今晚是准备去住上回那家小旅馆的。
好好招待老吴,“明天应该还要麻烦人家”,这话刻意强调,显然有深层含义,但陈亚军实在品不透,索性懒得想,建昆怎么说就怎么办。
“老吴,太感谢你了,那接下来就跟你走了,晚上住哪儿来着?”
“早安排好了,李生特地跟财叔打过招呼,很看重你啊。”
“嘿嘿,感谢感谢。”
后方,出站口内部,一个拐角处,露出两只脑壳。
“庆有哥,他们在羊城关系搞得可以啊,还有人专程来接车。”
“应该提前拍了电报,他们进一次货,带的那可不是小数目,没看见陈亚军鼓囊囊的褂子吗,安全起见。”
话虽这样说,但徐庆有莫名有点心慌。
此时倒仍没有往李建昆能随时和羊城这边保持联络上想,这年头,电话普及率极低,不是事业单位基本没有。
“诶诶,庆有哥,走了走了,他们走了。”
“快!跟紧了,不能让他们脱离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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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安宾馆。
三层楼,算不上多高档。
但门外的夜色中,刚从一辆蓝鸟上下来的徐刘表兄弟二人,仍然傻眼了。
即便这样,这种宾馆,没有介绍信,他们也住不进去啊。
“卧槽庆有哥,这可咋整,他们有本地人开路,那是方便,我们呢?”
刘小江拎着手提包,戳在马路牙子旁,望着宾馆大门,渴望不已。
这要是在京城,他的地盘,洒洒水的事,他爸开的介绍信都好使,问题是在异地他乡。
他很怕表哥会说出那句话,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大不了熬一宿,这边又不冷,我都热的慌!”
“庆有哥,咱们也不用盯这么紧吧,要不去旁边找找,看有没有小旅社,天不亮再过来,一样能盯死他们。”
“不行!都到这里了,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不能前功尽弃!”
徐庆有态度坚决,已经在马路牙子周围,踅摸起好坐的地方,打定主意守他一宿。
刘小江耷拉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临近五月,羊城的夜晚确实丝毫不冷,反倒燥热,表兄弟两人并不孤单。
“啪!”
“啪啪!”
“啪啪啪!”
马路牙子旁声音不止,上演着人蚊大战。
而此时,广安宾馆305客房里,又是一番别样天地。
这年头宾馆都是国营的,数量稀少,讲究一个配套齐全,最大力度发掘部门和工种,以安排进更多职工。
这家宾馆别看不大,里头也有馆子,还提供客房服务。
靠窗的木艺茶几上,摆上四菜一汤,外加一瓶茅台,一大瓷盆米饭。
“来,来,吴哥。”
陈亚军很好贯彻李建昆的意思,跟老吴推杯换盏,二两酒下来,已经称兄道弟。
小虎没喝,闷头干饭。
酒足饭饱,把老吴送到隔壁,回来反锁房门,两人倒床便睡。
在国营宾馆自然无须再提心吊胆。
那叫一舒坦。
隔日清晨。
宾馆外面的马路牙子上,两张大黑脸,哦不,黑中泛红点,还带鼓包的脸,要多臭有多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