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时值正午,北大正南门,一个姑娘气喘吁吁跑出,怀里抱着用一条雪白毛巾裹着的布兜。
过马路时,姑娘脚步稍缓,左右张望。
发现没有危险后,这才捣腾着按比例来说算得上长的双腿,哧溜钻进娘娘庙胡同。
现在可以称之为“李府”的四合院里,小龙妈烧好的饭菜已经上桌,四口人准备开饭。
沈姑娘的突然到访,让李建昆打趣一句:“这饭蹭得及时。”
沈姑娘嗖嗖来到桌边,放下白布兜,解开。
只见里头是两只国民铝饭盒。
李云裳好奇问:“啥啊这?”
蹭饭还带菜?
沈红衣瞅着饭桌上的五菜一汤,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妈做的一点家乡吃的。”
她没说缘故,李建昆却秒懂。
这是感谢他帮助壮壮入学的事。
就,挺见外的。
沈红衣看他一眼道:“得赶紧吃,要坨了。”
说罢,啪啪两下,揭开饭盒盖。
一股浓郁的芝麻香气扑鼻而来。
一只饭盒里装的是热干面。
另一只装的是莲藕排骨。
权当是丈母娘的爱吧。
李建昆用筷子把热干面抖吧抖吧,分到四只白瓷碗里。莲藕当成一个菜,往中间一推,大伙一起吃。
小龙妈拿来一副新碗筷,强迫说已经吃过的沈姑娘,高低再吃点。
东家相中的姑娘,她可不敢怠慢。
李建昆夹一口热干面,细嚼慢咽,又咬上一块莲藕,吃得唇齿留香。
丈母娘的手艺不错。
沈红衣只吃几口菜,小碗没用,倒上半碗肉汤,不动声色推到他手边。以为大伙没发现,逗得李云裳和梁家两口子窃笑不止。
“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沈红衣逃也似地离开。
李建昆美滋滋喝着肉汤,吆喝道:“急啥啊,还早,待会一起,我也要出去。”
“你干嘛去?”
“也上课啊。”
沈红衣:“……”
你还上個哪门子课!
瞧,说她还不信。
吃罢午饭,小憩片刻,李家姐弟一道出门。李云裳回小酒馆取来二六女式,姐弟俩各蹬一辆,在五道口商场买了两网兜水果,遂直奔中关村大街。
等离子体服务部办公室。
就是悬挂牌匾的那间。
里头分为三个区域,一块摆着油印机,印刷等离子体小报用;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木艺沙发和木茶几,作为招待区;最后一块摆放着几张陈旧的五屉桌,作为办公区域。
条件很简陋,却也没办法。
服务部成立之初的二百块,还是陈春仙从京城科协游说来的。
今儿中午,陈春仙连饭都没吃。
气的。
物理所的所长老管,上午把他喊过去,又发飙,说他带头搞乱科学秩序。
陈春仙都想不通了,大伙利用业余时间,搞搞技术扩散,寻求科研成果商业化的道路,也不碍着谁。
国家如此贫穷,一切工作重心向经济转移的口号,始终不减,普通民众不理解他们的行为就算了,为什么高级知识份子也要冷眼相待?
什么是科学秩序?
科研成果编号排序,摆在展架上欣赏?
愚昧!
还有一件事令陈春仙犯愁。
明天是发薪日。
他很清楚,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干,并非每个人都把他的梦想,当作自己的梦想。多半人的诉求很现实,因为他承诺每月会给到一定津贴。
手头的钱,倒也有一些。
犯难的原因在于两点:
其一,跟着他干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几十号。
其二,大伙虽然都在为技术扩散的事奔波、忙碌,但截至目前真正创造出收益的,只有寥寥两三个项目,涉及不到十人。
纵然其他人的津贴少发些,却也不能不发。
不发的话,好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和局面,会被打回原形。
陈春仙深知一个道理:更多人的支持,才能扛住愈演愈烈的反对和压力。
可明天一旦把钱发出去,接下来采购原材料都成问题啊!
“钱啊钱……”
这位面壁而站,怔怔看着墙壁上亲笔写下的一幅“华夏硅谷”四个大字,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老陈,我的那份先不用发。”
说话的是纪世赢,日后他会成为京城企业管理协会的扛把子,现在是一名核聚变研究员。
“我也不用。”
这位叫曹永先,从业于力学所。
“同上。”
言简意赅的叫刘春呈。
服务部最早设立在物理所的一间仓库里,后面所长老管发飙,失去“根据地”,这里还没建,他们只能四处“打游击”,项目在哪里开发,就在哪里办公。
有时拿到陈春仙办公室,有时到纪世赢的设计室,有时上曹永先的试验室,除去财务上的保险柜放在刘春呈的屋里,其余都是流动的。
院里有人戏称服务部为“科技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