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的长安城,就是坊墙也阻拦不住锣鼓家伙喧嚣的声音传入柯府。
柯斜倒也无所谓,反正柯行早早就趴到他床边,开心地等他起床了。
三年了,等了三年,兄长才又回到家里!
可惜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再到兄长肩头骑大马了!
柯斜睁开眼睛,温和地笑了。
幸好,没有什么战争创伤之类的后患,不至于吓到家里人。
柯斜整洁了一下仪容,戴幞头、着圆领袍、踩乌皮履,佩横刀,稍稍变长的胡须下垂,不再那么硬梆梆的。
官也当了,仗也打了,功也立了,柯斜可以傲然自称“大丈夫”了。
旁边两小个亦步亦趋,排队跟着柯斜,看得出柯行平时对柯喜也不错。
早膳是微微泛着黄白之色的蒸饼,也就是馒头。
这年头的蒸饼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色泽还没那么白。
柯斜一手一个蒸饼,柯行拿了一個半,剩的半个柯喜拿着,就着葱花汤,相互望一眼,笑嘻嘻地接着咀嚼。
柯恶与续弦笑眯眯地看着柯斜左手牵一个、右手抱一个出门,忽然松了口气。
啊哈,终于有人接过带娃的苦活了!
这个家,想怎么扭怎么扭,想怎么浪怎么浪,想生四郎生四郎。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前脚出了乌头门,后脚就见柯南梦与柯花氏,笑眯眯地驮着柯居贞等候。
“来,柯居贞,叫‘叔父’。你的名字,可是叔父取的哟。”柯南梦握着柯居贞的手臂递出来,与柯斜兄弟轮番握手。
柯居贞甜美地笑了,鼻涕泡一冒,一个“猪”字吐了出来。
这不是交州那边的叫法,只是柯居贞吐字不太清晰造成的。
柯斜自然也不介意这个,只是打趣柯南梦:“咋,不去隔壁永宁坊拜岳丈、岳母啊!”
柯南梦撇嘴:“近在咫尺,今天明天都能随时过去。倒是你,新鲜出炉的殿中侍御史,我要侍候不好,庶仆的活不得丢了吗?”
显然,继母那番话还是传到了柯南梦耳朵里。
本就是故意敲打,哪里还会瞒着同坊、同族的柯南梦?
柯南梦的阿耶,在柯恶身边的身份也变了,从庶仆到防阁,待遇自然也有提升。
当然,柯南梦家也没那么单纯,他的亲兄弟倚仗着柯恶的背景,在东市风生水起,至少是没游侠儿去捣乱了。
好在柯南梦也不耐烦在市井里讨生活,专心跟着柯斜,还怕日后混不到一个官身么?
要求也不高,一个流外官就好。
两个瓜怂互损几名,在几名防阁的簇拥下,慢条斯理地步行出了亲仁坊,慢慢向东南面的芙蓉园走去。
长安城的地势北低南高,上坡行走确实有点累,好在柯斜也就偶尔抱一抱走得乏力的柯喜,没事。
至于柯行,精力旺盛到柯斜都自愧不如。
旱船、秧歌、腰鼓、锣鼓、抬杆、大头娃娃、骑竹马看得柯喜一阵嬉笑。
抬杆是以竖插(抬)大木杆为载体、幼童立于上面方寸地表演的方式,各家对于安全自有防守,但谁也不敢保证就绝对安全了。
吃这碗饭的,风险很大。
“兄长,看,打仗!”
柯喜骑在柯斜脖子上,高声叫道。
两名背上插着旗的男子,哇呀呀持花枪斗了老半天,柯斜才看出门道,忍不住大笑。
关公大战西楚霸王,在这个年代,老有创意了。
柯南梦也看出了门道,却不以为然。
社火嘛,那么认真干嘛,逗人开心就好了嘛。
激昂的锣鼓声中,色泽明丽、姿态动人的红黄两只狮子眼帘眨动,嘴里不时吐小半截舌头,奋进、抓痒、疑进、迎宾、施礼、惊跃都活灵活现的,引得柯行与柯喜欢呼雀跃。
灯谜什么的,柯斜只能绕道。
不是他学识不够,是两个阿弟对这东西实在不感兴趣。
好不容易走到芙蓉园,抱在怀里的柯喜精神却萎靡了,打着呵欠往柯斜肩头挂。
柯斜接过防阁递来的小毯子,裹了柯喜半个身子,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不时叫着柯喜的名字。
柯行在一旁小声说话:“兄长这动作,跟阿娘一模一样。”
柯斜笑而不语。
柯行小时候,柯斜也是这么抱过来的。
至于叫名字科学不科学,柯斜也不知道,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曲江池中烟波起,拂堤柳条初泛绿。
“师姐!”
柯行突然喜笑颜开地挥舞着手臂,声音格外大。
柯喜撇嘴,换了个肩头依偎。
有个可信任的肩膀依靠,真好。
丫髻两头、喜鹊铜钗、石榴花襦裙、细柳眉、梅花钿、斜红翻飞,淡淡的铅粉掩去细微的不足,灵动的双眼透着些许俏皮。
“哎呀,是柯行啊!今年可得认真一些,别再让阿耶打手心了。”师姐团扇掩唇轻笑。“这是你家兄弟么?”
柯行笑了:“柳眉师姐,这是我阿弟柯喜、兄长柯斜。我兄长年方二十四,为官四年,当过县尉、戍主,杀过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