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长安城的格局,大致是北贵南贱、东权西财。
纯粹论财富的话,长安县要比万年县富了许多。
西市过万商铺中,近半是胡商所有,东西方物资与文化的交流,在占了两坊之地的西市中频频发生。
大唐有相当比例的税赋,就是从胡商身上攫取的。
长安县的税赋,也有相当部分是从胡商身上衍生出来的,偶尔还有打秋风的举动,要是吓跑了胡商,可就得闹穷了。
所以,对胡商的管理,应宽严相济。
说起来倒是很容易,可要具体操作了才知道,纸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现实中多难实现!
要不然,刘行敏也不至于头痛。
长安尉爨春秋琢磨了一阵,开口建议道:“要不,明府将西市周围的胡商分拆到诸坊,以减少他们的聚集?”
刘行敏想了想,摇头否决。
胡人的习性与唐人的习性大相径庭,他们聚居一片,还只影响到几坊的居民,要是分散了,大半个长安县同时闹腾起来,那可得要命!
“胡人呐!不便歧视,以免影响到大唐天朝上邦的形象。”柯斜置笔。“可是,也不能让胡人凌驾于大唐子民头上,要记住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刘行敏咬牙切齿:“禹腾云,带着不良人出去,将义宁坊的胡寺拆了!”
义宁坊虽然在长安城北面,却临开远门,算是外郭了。
但是,这里离西市只有一坊之隔,本身居民也少,自然而然地成了胡商聚集地。
柯斜笑道:“明府不要操之过急,胡寺的事,凭长安县自身怕是难解决,不如上报雍州,请刺史决断。”
县级解决不了的问题,移交州级处理,这不合情合理么?
再说,雍州刺史是谁?
赵王李元景啊!
有那么一個绝顶权贵不用,凭你刘行敏的小脑壳,撞得动不?
李元景再怎么说也十三岁,可以稍稍过问雍州事了。
什么叫没成丁啊,宗室的人天赋异禀,十二三岁都能成亲了,还不能管事?
知道为什么大唐律法是二十岁可以成亲、二十一岁成丁才可以当府兵么?
当然是经过婆娘考验的男人更有战力了!
再说,他就是不管,雍州别驾也得转到礼部祠部司不是?
这天下,涉及到祭祀、观寺之类的玄乎事,几乎都是祠部司的职责。
啥是正祭、啥是野祀,可是祠部司说了算。
反正,长安县负责开球,蹴鞠踢到哪里就看天意了。
刘行敏一拍大腿:“果然是本官疏忽了。禹腾云,立刻行文牒到光德坊,请州衙处置。”
柯斜笑了笑,没有深究。
或许,刘行敏就等着柯斜给他搭梯子下台呢。
在官场上留名的,就没几个蠢人。
刘行敏忽然满面堆笑:“御史,粮仓之事,可否容本县官吏先征赔?”
法定之外的欠缺、损失,查明原因不是贪腐等问题,是允许征收赔付的。
但是……
柯斜撇嘴:“御史台拿长安县当一家人,长安县拿御史台当哈儿啊!”
嘴一秃噜,剑南话都冒出来了。
刘行敏满眼懵懂,不明白柯斜为什么说这话。
“长安县正仓中,四成麦、粟接近三年陈了。”柯斜笑容灿烂,只有眸子里透着一丝狠色。“贞观二年旱蝗,流民涌入长安城,万年县正仓的粮食几乎放空,长安县怎么还存得下之前的粮食?”
不客气地说,以陈粮换新粮的把戏,柯斜早就玩过了,这一招休想瞒过他的眼睛。
何况,每一仓、每一窖、每一屋的粮食,在铭石上都有详细记录,谁送进来的、粮食状况如何、数量多少、日期、领用记录都在那儿呢。
这些东西,不认真起来,当然是一眼就过的。
认真起来,那叫一个千疮百孔,套十条犊鼻裈都遮不住破腚。
“明府可知道,下官曾在新丰尉的位置上坐了两年。”柯斜轻描淡写地开口。
刘行敏眉头拧了拧:“法曹,拿下仓曹僚属,细审其中缘由!”
柯斜的话是明白告诉刘行敏,县级的这些把戏他门清,别糊弄。
别说刘行敏对仓曹的小动作一无所知,那会让柯斜鄙视他的。
焦堂在新丰再怎么懒,有什么动静他是一清二楚,就是不想管而已。
这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存储的正仓陈粮舍出去,慰问孤寡与战死的义士、勇夫、府兵家眷,过这一手,神仙都无法再追责。
拿下仓曹,也只是刘行敏当面做给柯斜看的,谁知道过后是不是罚酒三杯,又是不是上下合流。
能混官场的都是些人精,谁也不比谁蠢多少。
反正长安县人口众多,二三十万人呢,有多少陈粮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一下就洗得白白的。
但刘行敏这么操作,前提是要柯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得承柯斜人情。
也就是柯斜刚刚履新,再有政绩也不可能跃上新台阶,否则柯斜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那么善良,不拿刘行敏当垫脚石。
大虫也有吃斋时,柯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