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六婆里,媒婆是一个毁誉参半的行当。
能促成好姻缘,自然赞誉一片;
要是为了钱刻意促成孽缘,新娘子哭嫁的词可能就从不舍耶娘变成骂恶毒媒婆了。
万年县民曹的官媒胡氏,晃着磨盘大的臀、扭着水桶粗的腰,正准备出宣阳坊向柯府回话,却被万年令的防阁叫到了县衙二堂。
“成,还是不成?”焦堂言简意赅地问。
胡氏收敛了奇奇怪怪的姿势,汗巾低垂,声音比蚊蚋大不了多少:“没法说。柳先生与柳大娘倒没啥想法,可柳家娘子发脾气了,说是她娘家侄儿被御史坏了好事。”
“妾身,妾身正两头说合呢。”
她没法不怕,不哼不哈的老明府,手黑着呢。
她也是偶然才听到,流二千里的独孤安徘,在剑州与利州交界处,葬身大虫之口。
如果没有独孤安徘与老明府的恩怨,胡氏还是愿意相信是某人运气不好。
可加上恩怨,让胡氏怎能不多想?
设身处地,以她胡氏的气量,同样会让独孤安徘早死早超生,最多事后抹上两滴眼泪。
焦堂淡淡一笑:“柳氏如果把握不住这机会,就由他吧。我有一故交为军中郎将,妹子也二八年华,要是柳氏不愿,我代为引荐。”
胡氏眼睛瞪大了,很怀疑自己幻听。
极少管闲事的明府,破天荒地要为柯御史保媒!
柳先生、柳大娘,你们可长点心吧!
再去柳氏宅院转了一遍,将明府的意思转达了一下,偏生当家娘子的嘴比钢铁还硬。
柯府里,除了还不懂事的柯喜,连一门心思想促成这桩好事的柯行都干沉默了。
继母轻轻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我们五品府邸,倒辱了他家白衣门第似的。”
柯恶扫了眼柯斜:“大郎成丁了,也经历了事,该自己拿主意了。”
柯斜没好气地撇嘴,头是你们起的,遇事直接就扔,良心不会痛吗?
柯恶呵呵一声,良心这东西,不早就喂狗了吗?
“亲事不成仁义在,无所谓的。”柯斜真不太在乎,实在不行先纳妾好了。“本官好奇的是,柳氏当家娘子说我坏了她侄儿好事,请问她侄儿哪位?”
真得罪了人,那没说的,该黄就黄。
胡氏扭动肥大的腰肢,满脸的羞愧:“这个,小妇人就真不知道了,只知道柳先生娘子姓阎。”
居然对上了!
柯斜只能感慨,在拥有五十来万人口的长安城扔一记飞镖,居然还能回旋到自己身上,这世界真的很小。
这就怪不得人家胡氏了,纯粹是外来因素,人力不可抗拒。
“辛苦胡娘子跑一趟,姻缘之事不能强求,就此作罢。”柯斜掏出一百文钱,递给胡氏。“想来万年县也不止是胡娘子关心此事,请代本官谢过。”
胡氏眨着厚厚的眼帘,胖乎乎的脸庞上露出微微的惊愕,看上去还有几分萌。
“御史与明府真是忘年之交,相互间竟如此默契!小妇人多一句嘴,明府说过,他有一故交为郎将,妹子年方二八,愿意引荐给御史。”
二八十六,十五就可以成亲了,不碍事的。
就是这年龄相差有点大啊!
可这能怪谁?
柯斜拖拖拉拉的,到了二十四才想起成亲,偏偏多数小娘子十六岁到十八岁就嫁人了。
寡妇,府上肯定不得让柯斜娶;
大龄且未婚,排除家境不说,多少有点小问题。
能混到郎将这一级的,好歹也得三十岁朝上,兄妹年龄差异有点大啊!
柯斜却忘了,郎将分左中右,有等级差异,还分了亲府、勋府、翊府,区别大着呢。
柯斜意兴阑珊,柯恶却抢在头里发话:“请胡娘子代我向明府致谢,请他务必上心。”
“另请代我相邀,三月三同游芙蓉园,兴曲水流觞。”
古老的上巳(sì)节,原定于三月上旬的巳日纪念轩辕黄帝,男女结伴去水边沐浴除厄。
魏晋时把日期固定为三月三,渐渐演变成了水边饮宴、郊外踏青、男女相互定情的浪漫节日。
这一天是法定的休假,帝后还可能联袂在曲江池畔宴请大臣。
不过,连柯恶这個档次的官员都无缘,何况是柯斜这种小虾米。
柯恶邀请焦堂,不会纯粹为了请他喝酒游玩,吏部的官员别的没有,人脉是一大把。
当然了,大多交情仅限于见面打哈哈,但也多少有几个可以引为奥援的朋友。
柯恶这意思,为了娃儿不打光棍,原则可以稍稍让步。
反正,他柯恶也不是啥刚得没有朋友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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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坊,蒙学之后的宅院。
一向心平气和的柳先生,第一次发火,粗陶碗砸了个粉碎:“妇道人家,净瞎添乱!你娘家侄儿比女儿还重要,上好的亲事活生生让你推走!”
阎氏眉眼里透着三分色厉内荏:“哼!那是他无福娶我家大娘!区区御史,很了不起吗?”
柳先生勃然大怒:“我倒要登门问一问阎立行这个少府丞